黑莓

今天逛超市，看见有黑莓的水果罐头，突然起了尝鲜的念头，顺手拣了一瓶。

汤圆大小的果子，黑红黑红的，浸泡在充满了整个瓶子的黑红色液体之中，是一种神秘而诡异的色彩。那液体是黑红色的，却又是透明的，如果不断地稀释，最终定然会变得澄澈，但里面所有的成分，原本是多少，还是多少，不会因为被稀释的清澈而消失不见，不是吗？

打开盖子的时候，汁水溅了我一脸，我突然脑洞大开，这可是它们在消失之前所作的最后的反抗？我看着商标上“精选优质”几个大字，不以为然——这瓶中的黑莓，加工时的标准岂不是完全一样的，如同一个碗里盛的米饭，吃的人是决计不会一粒粒去精心挑选的。

品一口汁水，酸甜之感溢满整个口腔，流淌进心里，再拣一颗黑莓细细品尝，却大失所望——在甘甜的汁水带来的味觉享受之后，这颗黑莓让人顿觉索然无味。皱眉之余，我突然了悟，那果子之中最怡人的一丝精华，大概也已经融入汁液当中了。当我们品尝其汁液的甘香醇美之时，又有谁会在意一颗果子倾尽的心血呢？

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喝着果汁，却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恶心感，那仿佛是黑莓的血液，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闭上眼睛，开始遐想一个令人惊恐的世界——一直以来，人们啖其肉，饮其血，黑莓为人们的口腹之欲而生，适应着人类的口味，然而如果有一天，黑莓或是其他的食物链低端的生命，翻身成为世界的主宰，它们又会怎样报复人类？顿时我的世界里仿佛一片黑红，结满了的黑莓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大叫一声，可所有的幻觉骤然消失，一切如初。

我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些自嘲地觉得自己颇为傻气：弱肉强食，世间生存规律本是如此，人类认为无意义的食物可能终将淘汰。小小黑莓，又如何可能有反抗的一天？

我一颗一颗地将黑莓吃尽，因为喜爱这水果罐头别致的玻璃瓶形状，于是洗净之后打算作为水杯之用。我将洗净的空瓶拿去盛开水，瓶底却在我刚拧开开水龙头的那一刻蓦地掉在了地上，留下一阵清脆的回音。我能想明白，那大概是玻璃受热不均发生的爆裂，可是回想自己在头脑中构造的那黑莓的“反抗”，便又想到，那会不会是黑莓的反抗，黑莓的灵魂？内在不复，其意义何存？那声清脆的玻璃落地声呵，说不定便是黑莓灵魂深处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