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真讨厌,我至死想不通人类为何如此青睐植物烧焦带来的快感,烧焦代表着生命体的消亡,而消亡产生的气体还要进入生机之源的肺,污染呼吸道后喷涌而出,涂抹日渐浑浊的大气,以未来发泄,堪称豪赌。
工厂轰鸣而出的蒸汽与南岸的风情曲遥相呼应,城际霓虹与暗黑穹顶争锋,如印象派的色彩碰撞手法,红黑边际慢慢融合,让城市夜景显得魔幻通俗,白月渐轮,女巫的幻术解除,让夜里的一切都原形毕露,只有生活在城中的人群,始终秉持着百毒不侵的疯狂。
素有寒夜登高的癖好,我不是高人,不想在华山之巅斩尽武林英豪;也不是高层,没有朱八对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矫情感怀,只想在结束皮肉嬉笑、八面玲珑、积极正确的10小时价值创造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大系统灵性运作,街角扶墙流涕的前男友、金融街双目游离的工薪党、香车宝马下来的捧花贵子、眼神坚定的告白姑娘…他们都是名角儿,都是楚门,都是滔滔的顺流逆流。
风景独好。136层的流风确实少了些烟火气,耳机刚好切到任然的《空空如也》,回音也多了二氧化碳的空灵。身边的人越少,便越会敏感于周边的情况,对面写字楼天顶的诡异黑色引起了我的好奇,在夜晚观察到黑色是不可思议的,或许是它“神秘”的属性让我误会它是黑的,也可能它黑胜黑夜。
刚对黑产生了刻板印象,一道创世纪强光便晃得我灵魂出窍,是“它”搬开了巨型远光灯,一袭黑袍从光中走出,背着滑翔翼走到了楼顶边缘,红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玩味的眼神让我紧绷的思绪联想到两个名字:大卫·科波菲尔、明希豪森。
很多人想拥抱蓝天,他却钟情地面。楼底已有不少攒动、喧嚣、警鸣、喝彩,更有热心的网友们自拍达情。零点钟声敲响,方圆几十米瞬间寂静无声,像是空气被抽走、时间被定格,因为他跳了下去。只有我能看到他的眼神,那更可怕,因为那是充满希望、如痴如醉的两只眼睛……
以为他要这样身亡,却看到他在落体七秒后迅速打开滑翔翼,惯性令他延迟飘浮,滑翔翼与浑浊空气摩擦出厉鬼的尖叫声。他又由低位突破阻力升到高点,真正做到了上帝视角,张开四肢,拥抱地球的局部。正以为他要像怪盗一样飞走,却见他随手关闭滑翔翼,滞空几秒后,又更猛烈地砸向地面,人们认为他这次真的会自杀,没想到他又在距离地面一百米时展开滑翔翼飞起。
众人或心说这是他的梦想,不然就是神经紊乱,才会忠贞不渝地一次次坠落&升起。盛夏如爆破的热浪掠过他黑色的滑翔翼,都市夜晚惨淡的焦黑令我忘记了他的颜色,任谁也没闲暇雅兴看一个疯子丧命,况且手段平庸,不过是重复全球每秒七百万人的动作而已。像是对真理与美的殷切希求,他邪祟附体般冲出摩天世贸楼的边际线,如残次鱼雷失去浮力猛扎入海底,垂直气流和他的身体擦出可怖的尖利噪音,乌鸦嘲笑死人、撒旦讥讽参孙,世界对他亦不友好,随着无翼肉体距离金碧辉煌的大街越来越近,万事万物都在为他喝彩。当他返回天空,万事万物又都在冷嘲热讽、诅咒唾骂。
日行万里、点石成金的时代,任何不可能都会变为可能的时代,还有人能够力践Old School,令我很欣慰。飞侠怪盗,是属于上个世纪的浪漫,那是一顶帽子、一曲《Singing in the rain》就能撩到爱情的时代,而属于历史的一切纯真美好,都不会在新的时间里得到完好继承,就像今晚的他,在众人兴趣盎然、呵气连连、拥挤抱怨中悄然离去。人总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他也不会再来这片区域,以宣泄引来宣泄,以幻想破灭幻想,一次足矣。
走出摩天楼,通明的街市、喧嚣的洪流,把我拉进了人间烟火。他的飞行,一时刺激了众人麻痹的神经,让他们焕发了活力、发泄了情感,而众人随后却会像脱水海绵一样恢复原状。改变与不改变都是好事,当你深感俗世无味、人生戏言,就会化身怪盗,只身飞天;当你意识到自己是平凡过客的一份子,而不是堂吉柯德,就会在夜里想去小吃街坐坐、吃碗馄饨暖胃、看看心上人的回复、确认明天的任务,想想下次飞行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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