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LLHOUSE

作者：槐叙  首发于葫芦世界

楔子

少女几乎是跌进见鬼酒吧的时候，客人并不多。外面是倾盆大雨，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身上穿着廉价蕾丝洋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

老板娘见怪不怪的样子，叫酒保把她拎到靠窗的位置上。

“姑娘，避一避雨再走吧。”

少女呆呆的，似乎没有听到老板娘的话。

1

“D O L L H O U S E”

一字一顿拼写着玩具上的字母，手指爱怜般抚摸过已经褪色的烫金。

这是我最亲密的玩具，足足有半人高的娃娃屋。里面有做工精致的卧室厨房客厅，还有两个大娃娃一个小娃娃，分明是一家三口。

那是我十岁时候，爸爸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很多人夸奖我，漂亮的就像娃娃屋里的女儿。

我看着她雪白的洋装，黑色的卷发，长长的睫毛和殷红的嘴唇，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我的弟弟在一旁羡慕地看着我。

对我说：“姐姐，你的娃娃真漂亮，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娃娃唯一与我不相像的地方，应该就是眼睛了。

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晃动她的身子，眼睛就眨一眨，不经意看去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那天我在日记本里写了这样一句话：“爸爸，妈妈，弟弟，我们是完美的一家。”

2

别人眼中，我们一直是模范家庭。

这一切是从我十四岁那年打破的。

那天妈妈不在家，喝醉的父亲，被一个陌生的女人背回了家。

那个晚上女人没有走，我也没有睡，我拉着因为害怕躲进我屋子的弟弟的手。紧紧捂着他的耳朵，直到爸爸卧室的动静平息。

天亮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她提前结束了工作连夜赶回来。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衣衫不整地把烟灰弹在她最喜欢的那盆花里。

妈妈疯了一般把女人赶出门外。默默起开一瓶酒，一口干下。

爸爸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以后我们依然是别人眼里的幸福家庭。

只有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爸爸妈妈人前依然是和气的模样，可是爸爸不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妈妈喝光的酒瓶和抽光的烟盒堆成了小山。

3

更可怕的事情是，我的弟弟越来越叛逆。

他开始打架，抢劫。

我一次又一次把他从派出所保回来。

直到有一次，他把拳头对向了我。

然而更让我心寒的是，他居然沾染上了毒品。

爸爸妈妈不愿再去管他，但也厌烦了他的贪得无厌。

最后他们达成共识。

把我嫁给一个暗恋我很久的富二代公子哥，然后彩礼钱一次性全部给我的弟弟。

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

那时候我只是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我第一次知道要怎样写。

我只有把所有的难过告诉我的娃娃。

虽然我的年纪好像已经不适合这样的玩具了，可我却想不到还有别人可以诉说。

我给他们做新的衣服，一不小心针就扎了手，血珠从指尖沁出，滴入娃娃的瞳孔。

娃娃的眸子好像更深邃了。

4

我开始做梦。

梦里有个女孩在和她的父母争吵。

“我想帮帮她。”

“你不能插手人类世界的事情……我们身为娃娃是我们的幸运……”

“那我就把她也变成娃娃！她和那些人类不一样。”

然后是无边沉默……

我从令人窒息的梦境中醒来。瞥见才是凌晨三点。

娃娃屋静静立在我的床头，最小的洋娃娃的眼睛里有莹莹的光芒。

“是你吗？在我的梦里……”我摸了摸洋娃娃的头，她好像对我眨了眨眼睛，又好像没有。

“怎么会是你呢？”

我在心里，不咸不淡地叹了口气。翻个身睡去。

我没有看到娃娃屋里面的娃娃眼睛闪了闪，有一行水痕流下。

5

“你看我，像不像你。”

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

婚纱今天才被快递过来，并不是多么精致的款式。

但我还是穿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对于哪个女孩子来说，这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吧。

宛如受到童话里的诅咒一般，在抽紧背后抽带的时候。

我感觉到窒息而晕了过去。

6

“你是谁？”

从昏睡中醒来，房间里居然多了一个人，我不由得大惊失色。

一字一顿点着玩具上的字母，手指爱怜般抚摸过已经褪色的烫金。有一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穿着我最爱的那套娃娃的洋装，无比眷恋地抚过娃娃屋上的文字。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身子变小，深深陷入娃娃屋中那台小床柔软的棉花中。那两个打扮像是爸爸妈妈的玩偶僵硬地向我走来，附身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看见女孩对我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容甜美地拿起我床头的水果刀。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早点睡！明天你就要嫁人了！”

妈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她推门的刹那，一道银光划过她的脖子。

妈妈倒下了。

女孩推门走了出去。我听见上楼的声音。

爸爸似乎在睡梦中几乎没有挣扎哼哼两声。

随后是弟弟大声的呼救。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我也想尖叫，可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洋娃娃是不会说话的。

女孩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鲜血，她抱起娃娃屋，无限爱怜地把头贴在上面。

她的胸口离我很近很近，我却听不到心跳。

我又晕了过去。

7

醒来的时候，我身边卧着一个漂亮的人儿。

她的面容与我极其相似。

我摸了摸她的脸，她醒了。

对我笑的无限温柔。

“爸爸，妈妈，姐妹，完美的一家。”

后记

天亮了。

再看过去的时候，少女已经不见了。

座位上，只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娃娃屋。

老板娘报了警。

果不其然，在中山街不远处的一个小区内，发现了惨死的一家。

只是那家的女儿却神秘失踪了。

这案子被热议了整整几个月，然后又被人逐渐忘却。听说那个富二代也有了新的女朋友，给她买了许多名牌包包。

后来老板娘把娃娃屋重新粉刷干净，放在了见鬼酒吧一角。

有的人嫌弃那庸俗的粉色和酒吧气质不搭，有的人惊恐靠近它时似乎能听到娃娃的低语，有人讶异于这一家洋娃娃眼睛里的灵气。

老板娘什么也不说。

娃娃屋里，一家四口安安静静地靠一起。

多么幸福的模范家庭啊。

end.

本文来源于葫芦世界的【见鬼酒吧】主题，该主题世界由葫芦世界平台作者仙姑创建。

主题世界简介：老板娘孙玉民1998年在中山路上开了一家名为“见鬼”的酒吧，本意是让过去的感情见鬼去，没曾想因为这个名字生出种种离奇的故事。酒吧里算上老板娘一共十人。酒保两个男人，收银小妹一个，保安大哥两个，保洁阿姨一个，waiter三个，一个小男生两个女生。这个名字偏偏招人气，色鬼穷鬼酒鬼，三教九流都喜欢流连在“见鬼”酒吧。而这里发生的故事，你可以说是灵异，也可以说是幻觉，可以说是精神分裂，也可以说是真正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