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沉沦,或攀附,和着不由自主的风,极易破碎的是永生不予的岸。
岁月从不多给时间用来睹物思人,只是去慢慢感染反复结痂的伤口,或者直接入冬。但我总想在时光的裂缝里保留我的尊严,我所说的尊严是卑微的,它不过是在任人践踏后怜悯我的。但是在人前,我反常地高冷,我时常探寻我高冷的原因,只有在他面前,我可能会有点灵感。很多时候我不愿去深究,因为我压制情绪的能力极强。我想了几晚,绞尽脑汁地想,我该取哪个题材?是嗜血胀腹的魔鬼?穿着黑衣提着青灯的的恶女?或是假面天使?它们在本质上没有区别,纵使在常人眼里有着在外的差异......
“喂喂喂,决赛我该用怎么样的题材?写生,人物,景象,肖像,油画……”
在严凌那一通混乱的自言自语中,我睡意全无。新鲜的光亮慢慢渗透我的眼睛,黎明总归给了我一点安慰。
“暮因,你想好了吗,准备画什么?你这个死亡派画作家,这次毕竟是大赛,你可不要又展示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着瘆人......”
我没有空去仔细听她说话,在无数个普通的清晨醒来,我感觉到自己异常平凡,没有什么傲人的作为,也没有值得我死去活来的爱情......
“来了来了……”严凌嗖地一下就从床尾的床梯滑了下去,快速穿上拖鞋,一路滑向门口,这一长串的呲地声,我再熟悉不过了。
有时候我非常讨厌这种声音,讨厌到了极点,它总是打破我起床前的一切幻想。然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这声音是提醒天真的孩子的上课铃,并非是天使游戏里的捣蛋鬼。我厌恶的是,这种提醒对于玩得正在兴头上的孩子过于残忍,没有丝毫同情,也不给孩子反应的余地。但是现在的我还没有醒,此刻我仍然讨厌它,这种讨厌让我十分过瘾,因为这是一种义正言辞的发泄方式。
“班长,这么早,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班长?她来了一定有大事,我打开床帘,只舍得露出一个头,我竖起了耳朵。
“我来通知你们,陈驰通知说今天下午上完绘画写生课后,大家先不要走,有惊喜!哈哈。”
“什么?什么?快告诉我。”
陈驰,高度近视的他平时两眼无神,一副中年大叔的样子,给我们上起课来倒是精明得很。有次我在课上做关于明暗阴影与透视的作业,右下角的青草暗绿与浅绿色调比例调得不够精确。他以蜗牛的速度把我训斥了一番:“你有一个绘画专业的学生应该具备的逻辑思辨能力吗?”
当时我没有回话。他戴着黑框眼镜,蓬头垢面,用词抑扬顿挫,这不像是一个老师在教育他的学生,更像是一个失意的艺术家在为他的平庸泄愤。而我们这些后生,是他下半辈子翻身的唯一筹码。我很不避讳地把他当作前车之鉴,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感。
“陈驰说上完课,要做一个欢送会,请来了刚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他们马上就要离校了,来和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们讲讲心得。”
严凌突然激动起来“哇!学长,康谚学长会参加吗?”
“会的,哈哈,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们当然得请来了!”嘣的一声,班长一次性就把门关上了。
那声响动让我彻底醒了。
“暮因啊,康谚下午要来我们画室啊......”。严凌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天哪,没想到他离校前还能跟他见上一面,哎,听说他和朋友成立了一个画室,在帮企业最做一些广告设计,图书插画,手工艺术方面的活。”
严凌常在大家面前向康谚隔空表白,在康谚的面前,她就更加直接。
“我昨天就见过他啦。”我夹带着傲娇和不屑,显得呆板又刻意。
“你昨天遇见他了?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运气?和学长单独见面耶!”少女心泛滥的她一番矫情,我突然心虚起来。
昨天下午,我在学校门口碰到梁康谚了。这种偶遇太难得了,在这一天里,我反复回味着,只是几句问候的话,也足够让我在这灼热的仲夏由衷地排斥着冷却和习习凉风。在刚和他说完再见后,我成功的伪装满足了我少有的成就感。过不了多久,我又会十分懊恼,但是我看不透自己非要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大概我与仙人掌相似,有时候头破血流,也不肯向捕猎者低头,深深扎根在盆栽里,被闲置在繁花身下的狭缝。但是又有几个猎人想要捕猎仙人掌呢?因而猎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仇视的对象。后来,我就更加习惯在这种自我讽喻中自圆其说。一天的时间极短,我从内心深处祈祷着本初子午线向东移动。
下午4点50分了,大家纷纷收拾好自己的画板、颜料、画笔。
“等会你们的康谚学长、程昊学长和廖洁学姐要来啊,在离校前,给你们分享他们的毕业感悟。”陈驰慢条斯理地说着。
“严凌,我去下厕所啊”。我拿着手机走出画室,慢慢在走廊上挪着步子。
不过下课10分钟,整栋教学楼已经空空如也,我上完厕所出来,驻足在围栏前。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从五楼看向天空,道路两旁的树依旧不甘示弱,强势映入双目。一个人影正缓缓而来,他的轮廓垂直于地平线,却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宽广无垠。
“哎,看,那不是康谚学长吗,我得赶紧和他加深加深关系,以免他离校后没机会再见面了!”严凌小步跑过来拍着我的肩旁,我内心突然一抖,不仅是因为她的动作,更是因为她说的话,完全是我心中所想,而我不敢为之。
陈驰提了提他的大框眼镜:“今天我请来了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他们将会针对
“窈窕乡系列大赛”给你们一些建议,大家掌声欢迎......”
在一片稀疏的掌声下,严凌的手掌可谓是出尽风头,回荡在整个房间,却是那般骄傲又笃定。
“大家下午好,耽误大家一点业余时间,一是因为我们马上毕业了,正在准备搬出宿舍,我们都认识3年了吧,虽然和你们其中的一些人不是很熟,平时也很少见面,但是我和你们学姐还是想趁这个机会做一次告别,希望即将步入大四的你们能珍惜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为自己的未来找好方向。”
此刻康谚站在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还是那张脸,说什么都坚定的神态,清秀却不失挺拔的五官,活跃的肢体动作,分明的发际线,白色的短袖衬衫,还有一样的面对他我这颗始终无法平静的心......和三年前一样。我好像越来越听不见他说的话,一切仿佛都是矢口的语言。
“相信大家已经在准备这次大赛了吧,这对你们毕业成绩很重要,更可贵的是,主办方准备的奖励是“窈窕乡——夜莺系列作品展的入场券......”
“没错,没错,这可真是大好机会啊,同学们一定要全力以赴”。说着,陈驰举起左臂,做出加油的动作。
一向沉闷的他有点让大家吃惊,加上他老好人、唯唯诺诺的形象,现在倒是显得活泼。对于比赛的主题该定什么,我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可能是因为我真正的心思早已不再这儿了。但是严凌却尤其积极,说不定她已经定好主题了呢,如果她能夺冠,也就更有由头或者说资本,去多和康谚联系,加深关系了。
严凌仿佛从来没有把康谚毕业离校当作一回事,好像这对她对康谚的攻势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她仿佛会一直追下去,直到他步入社会,跟随他去某个城市,又或者直到他进入中年,甚至是成家立业......而我好像一直被困在死胡同,康谚毕业了,接踵而至的就是我对他感情的结束,他轻松地就为我打开了大门,清爽的风飘进,送来的应该是我们一生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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