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车厢过了十二点准时熄灯,四周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窗外是看不清的广阔田野,稻草人的影子一闪而过,戴着假面的笑容,嘴角上扬。
我的手指还在微微的作痛,由于用力过猛,指节发白,像是男人失去血色的脸。上一秒还气势嚣张的说着,有本事你杀了我,下一秒就跪在了我的面前,苦苦哀求。他发红的眼睛带着醉意,可能到死他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他。
毕竟我们从未蒙面,而我并没有听他的胡乱呓语般的求饶,手里的匕首对准了脖颈的地方,用力的刺了进去。为了确认他已经彻底死掉,我躲在原地,盯着他的脸,直到那张脸由于痛苦而扭曲变形,直到保留住僵硬的表情。
对面的油腻男人一路上不停地朝着我的胸口瞟来瞟去,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无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在飞快的倒退。在开往C市的火车上,列车员播报着晚点的信息,对于这样的K字开头的绿皮火车来说,再正常不过。
车厢拥挤不堪,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男人中途起身去吸烟,很奇怪,是我常抽的那个牌子,爱喜。
当夜色落下帷幕,我偷偷溜进卧铺的车厢里面,终于摆脱了那个猥琐的男人,我在心里这样想。
长直发,黑色的连衣长裙,黑色的眼影,在漆黑的空间里,我仿佛像是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抚摸着手边的背包。
当我发现那个胖女人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察觉。我坐在公交车的后排,车厢里散发着食物浓烈的味道。她正一口一口旁若无人的吃着手里的小笼包。
我尾随着她直到一条没有行人的小巷,我看了下路牌,应该是她家附近。
我加快脚步走到她的后面,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你好,请问这个人是你吗?”我嘴角带着不为人察觉的微笑,把一张打印的黑白照片在她面前挥了挥。
“是我啊,你谁啊!”女人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大声地回答,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没事,那这个人你看看认识吗?”我把另一张照片指给她看。
“没见过,你到底谁啊?”胖女人扫了一眼说。
可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慌张。
我的笑变得明显,有牙齿互相触碰在一起的声音发出。
“对不起,打扰了。”
“神经病。”女人有些恼怒的说着快步走开。
“哎!”我喊住刚要离开的女人。
她扭过头,肥胖的身躯还保持着向前的状态,我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脸像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变得通红,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带着笑容的表情,嘴角上扬,像是窗外一闪而过的稻草人。
很快,她停止了呼吸。
我把她的尸体拖到巷子深处,然后坐在一边抽烟,黄昏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四周高耸的楼房投射过巨大的阴影,仿佛把我们两个人困在封闭的空间。偶尔有行人路过,我确信他看不清我的脸。
所以后来在警方询问到的目击证人的口中,提到的都是穿着运动外套,带口罩,头顶棒球帽,短发,抽烟的男子。这是我故意漏出的破绽。
列车缓慢的减速,即将到达C市,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天色微微发亮。
按照记忆里的地址,我走进小区门口,然后在卫生间换上装在背包里的运动外套,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这样子我就又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我用手心拢着点燃一支爱喜,缓步的走向地下停车场,386,车牌上的号码浮现在我的脑袋里。
在我抽掉第五根烟的时候,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面,走向停放在那里的红色MINI。
我起身丢掉手里的烟蒂向着她走去。
“还记得我吗?”我拍她的肩膀。
她的表情有一点惊恐。
说着我摘下帽子和口罩,微笑着说“这个样子呢?”
“啊!是你!”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对乔的死我一直很愧疚,也很对不起你,可是,当时我的孩子生病了,我真的很着急。”
“孩子,你知道当时乔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吗?”我有些嘶哑的吼道。
“你们?”
当那天警察通知我去确认乔的尸体的时候,站在这女人面前的我,还是穿着长裙,留着长发的样子,所以她才会漏出这样困惑的表情。
“当时我就记下了你们几个人的地址,那么,现在轮到你了。”
我掏出藏着的匕首,“不要挣扎,上个人就把血溅了我一身,害得我还要补了好几刀,才肯住手。”
我的脸上一定带着微笑的表情,这是我一早就学会的。
当我七岁那年,乔的妈妈带着她嫁给了父亲,我就已经学会了带着这副表情。由于生我的时候难产,父亲把所有的恨都记在了我的身上。可是他每次打我的时候,我都是微笑着的,嘴角上扬,他总是喊我,怪物。
在这个家里只有乔和她的妈妈对我很好,她的妈妈做的饭菜特别香,每次当我被罚不准吃饭的时候,总是乔偷偷的带给我吃的。在微弱的灯光下,她托着下巴,眨眼睛对我轻声地说,“等我长大了,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
“我爱的那个人恰好是她,而乔也爱我,这有什么不对。”
当我们的关系被乔的妈妈发现以后,她就像父亲一样咒骂我,叫我怪物,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又来害她的乔。
父亲这一次却软弱的对我说,“女儿,是我不好,才让你变成这样。”
我还是带着微笑的表情,嘴角上扬,我知道的,他们是永远无法理解我和乔之间的爱。
那是跟肉体,情欲,任何都无关的感情,尽管在他们的嘴里,我们被叫做怪物,变态,可这些我都毫不在意,只要,乔在我的身边。
那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我要我们的孩子,我说,你知道的,这不可能。而她偷偷地做了试管婴儿,她对我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要一起看着她慢慢出生,慢慢长大。
是那个该死的醉醺醺的男人,开车撞到了乔,是那个该死的胖女人,她就在现场,如果她报警,哪怕稍微挪动乔的身体,她也会有活下来的希望。是那个该死的开着MINI的女人,是她最后杀死了乔,所以他们都该死。
坐在警局的房间里,我把所有的事情叙述一遍。
对面坐着的是火车上那个猥琐的油腻男人。
“这就是你坐车去找那女人的原因?”他的眼睛沉稳。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是我。”
“目击证人说作案的是个男人,而这种香烟抽的多的都是女性,还有被杀的两个人如果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也只有那场车祸了,虽然男人的死被伪装成了抢劫案,可是通过对比视频监控来说,并没有符合相貌特点的男人进入视线,所以你是换装后再作案的吧。”
“那你为什么不在火车上就抓我呢?”我笑着说。
“因为我想给你个机会,我抽的爱喜,就是在暗示,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她的死对你伤害很大,所以,如果有可能,我在等着你收手。”
当我把匕首刺向女人的时候,被人忽然从背后狠狠地压住,双手反拷在身后,一切都结束了吗?乔,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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