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偷偷爱着你/“你不懂”
一
“这是我女朋友。”在我去找王洋时，王洋指着和他肩并肩站着笑靥如花的女孩说。
好像有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倾泻而下，瞬间把我冻在那里。
“啊，你好！”我故作大方地伸出手去，握了握王洋女朋友纤细的小手。
“哦，这是你要的资料。”我把自己起早贪黑精心整理了一个星期的资料交给王洋，然后转身走了。
“谢谢啊。”王洋在我背后一如往常地说道。
我走得磕磕绊绊的，好像脚下不是平坦的大理石地面，而是山间布满石头的崎岖小径。
我不知道那两个人看没看出我的失态。他们大概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从他们脸上放射的光芒来看，他们完全沉浸在重逢的甜蜜喜悦里。我算什么？他们怎么会多看我一眼呢？
手机嗡嗡地响，又是爸爸。
“闺女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都工作一年了，有合适的，就处个对象吧。”
“我和你妈挺好的，家里不用惦记。”
“闺女闺女，爸爸没打扰你吧？要有时间你给爸爸讲讲你现在的情况。”
爸爸生活在离我十分遥远的世界里。
“爸，我现在很忙。”
“哦，你正忙着呐，”爸爸的语气有一点失望，但他马上故作体谅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有空再聊吧。”
电话挂断了。
为什么父母对儿女的婚姻如此热衷呢？为什么总是打着关心的旗号窥探儿女的隐私，用所谓的“爱”给儿女施加压力？我在心里说：“你不懂。”
二
我没去自己的卡位，直接回到宿舍。
这家公司管理很严，上下班都要打卡，无故旷工一定是会扣工资的。但是我不管，因为我不想干了。
我早就不想干了。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一个月拿4000块的工资，生活跟乞丐差不了多少。
好在公司包吃住。吃，自然是食堂；住，自然是宿舍。
上大学时，我觉得学校食堂不怎么样，宿舍也不怎么样。现在工作了，我发现学校食堂比公司食堂要好，学校宿舍也比公司宿舍要强。
同事们都在上班，宿舍里静悄悄的，这倒很难得。
我抑制不住回想不该想的事情，心像被刀割一般痛。
“亡羊补牢，”我笑着和王洋打趣，“谁给你起的名字呀？”
“除了我爸，谁能这么逗比？”
“那谁是‘补牢’啊？”
“你当‘补牢’吧。”
我的脸红了。
从那时起，我真的把自己当“补牢”了。
其实那就是个玩笑而已。现在看来，王洋从未当真。他也从未告诉过我他有女朋友。人家没错，我算什么？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大哭起来。
我，堂堂985院校的毕业生，本打算到北京大展宏图的，没想到困在这样一家半死不活的公司里。我想跳槽，为此把自己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用来“充电”，但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和本钱。
能够支撑我在这家公司干下去的，就是王洋。
王洋长得算不得英俊，但是个子高高的，很是阳光。他的语调总是带着喜悦，很有感染力。
我们是同一年加入这家公司的。在同时入职的二十几人中，他对我不错，各个方面，明里暗里，都会支持我。
我的长相和“漂亮”无缘，个子也不高，但是我觉得王洋一点儿也不挑剔这些。今天看到王洋的女朋友，我才知道，“不挑剔”是假的。
倘若离开这家公司，我能上哪里去呢？
出去租房子投简历吗？这一年里，我大概攒了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能支撑多久呢？要不，重新考研？那样就还得问家里要钱。我不想问家里要钱。
我不想再听爸爸说什么赚钱不容易，还有他“白手起家”的事。爸爸只有中专学历，他不过是一个在小城市里过着朝九晚五庸俗日子的“油腻的”中年男人。
天渐渐黑了，同事们该下班了。我擦干眼泪，心里有些惶恐，不知道下午公司里发生了什么？头儿有没有发现我无故缺工？公司会对我如何处理？
手机又响了，吓了我一跳，我以为是头儿打电话来质问我。但看看来电显示，还是爸爸。
我不愿意在宿舍众目睽睽之下接打电话，就抓起手机，往楼外走去。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议论着什么。我心情忐忑，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举着电话听爸爸讲。
“闺女呀，你现在有时间了吧？”
“爸爸中午给你打电话，觉得你心情不大好，想跟你谈谈。”
可我不想跟爸爸谈，我完全知道爸爸会跟我絮叨些什么。他生活在离我十分遥远的世界里，他爱跟我讲他的生活经验，但那些经验是他的世界里的经验，和我的生活毫无关联。
我不想再忍耐下去，就明确地告诉他：“爸爸，我不想谈，以后你也不要跟我谈。你不懂。”
电话那端一下子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了爸爸暗哑的声音。
“好的，我不懂。我不说了。”
三
早晨，宿舍里的同事们都在羡慕我的好运气。
有的酸溜溜地说：“你怎么知道昨天下午打卡机会坏呢？”
有的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头儿昨天下午临时被老总派出去出差呢？”
“白捡一下午的幸福时光，可真好啊！”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庆幸，那是假的。但我的心思主要是在辞职、不辞职之间徘徊。
傍晚，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妈妈。
“闺女，你今晚找个时间，到车站这儿来一趟。”
“车站，哪个车站？”
“北京火车站。”
“北京火车站？你到北京来了？”
“哦，你爸发疯似的，非让我来。但是我明天起早就得赶回去，回去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我在北京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了。”
“你来干什么？”
“你爸让我给你送点儿东西过来。”
我匆忙赶去，找到了妈妈住的旅店。
“喏，这张卡里是30万块钱，本来是我们俩攒下准备给你做嫁妆的。你爸爸说，你现在可能有用，让我马上给你送来。”
“爸爸呢？”
“你爸住院了，所以我马上得赶回去。”
“爸爸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还是老毛病，高血压，不碍事的。昨天晚上不知为什么，高压190，低压130，头晕的不行，到医院就被医院留下了。”
看我有些着急，妈妈又说：“不过今天早晨好多了。医院给他打了针，说能控制住。医生嘱咐你爸以后情绪不要太激动，平时注意坚持吃降压药，没什么大事儿。”
妈妈又盯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闺女呀，无论你长不长大，你爸可是越来越老了。”
“我不想要你们的钱。”
“闺女，你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就像你无法拒绝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你也无法拒绝我们对你的爱。这钱你拿着吧，多少算我俩的一点儿心意。我们养老的钱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拖累你。”
“我们养闺女不是指望你赡养我们，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幸福。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你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伴侣，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那都是你的事。做父母的，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你幸福。”
妈妈捏捏我的手，没再多说。我也没说什么，陪她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五点，把她送上了回程的火车。
妈妈这次来，我知道了一件事：爸爸不懂我的生活，我不懂爸爸的爱。
这件事要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样做？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43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