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浩浩世途,生于微末。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君无忧我那朋友,名叫君无忧。君家是个武将世家,所以他从小习武。而我那老爹却是文官出身,家里又没人可以请教,所以我跟无忧打架,被打哭的那一个,总是我。
无忧极爱饮酒,练拳累了,要喝酒;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也要喝酒。仿佛酒便是世间最好的良药,只要有了酒,无忧就会变得无忧。
君无忧只是有一件事,让无忧饮酒的次数,少了起来……
那日我和无忧坐在酒楼屋顶,正在争论这酒家今天在酒中掺了几两水。我说是三两,他偏要说是二两,吵着吵着就要在屋顶打起来。
正在这时,长街尽头却有两个俏丽身影走了过来。无忧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与我对视一眼,也是眉头微皱。不过他眼中的担忧很快就消失了,只是举起酒壶,洒然饮酒,而后看向二女中稍微靠后的温婉女子,露出无奈的笑意……
我狠狠地瞪视走在前面那个瘦小女子,希望她能看出我的警告,尽早带她姐姐离去,可她却以牙还牙瞪了回来。我看向她身后的女子,那女子只能歉意一笑,轻轻敲了那瘦小女子的脑袋。于是我别过头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便是如此。
王家的长女名叫王雪若,知书达理,性情温和。京城八大家族年轻的公子,对其多有倾慕之心,只是对她直接表明心意的,只得两人——君家君无忧,张家张千寻。至于王家小女,刁蛮任性,惹人生厌,不提也罢。
君无忧无忧与那温婉女子进了酒楼的隔间,那瘦小女子就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尽职尽责拦在那里,这让我很是郁闷……
当年我和无忧在醉仙楼遇见了王家女子,都觉得这二位女子好生漂亮,于是心生欣赏之意。无忧上前劝酒,那王家长女微笑致意,以茶代酒共饮一杯。饮完回来也就罢了,无忧却一直盯着人家看,看得人家脸颊发红才回过神来,只得连说失礼;
君无忧我也学着无忧的样子前去赠诗,想来给那雪若姑娘的印象不会不如无忧,可谁料念到一半,那长女还未发话,我却被那王家二女骂作登徒子,只得尴尬收场。想我张千寻一世英明,竟被这自称雨柔的王家二女毁掉,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不过后来我和无忧猜到一些事情,虽然他与王雪若情投意合,我却私下警告王雨柔,君家张家,永不与王家交好,你和你姐姐,不要再找无忧!
不过如今这个局面,我和无忧已经对王家退避三舍,她们还要找上门来,这是何意?
那日过后不久,皇上便为君家与王家做媒,我对君家很是担忧,但我知道一切都晚了,圣上赐婚 ,还能抗旨不成?
大婚之后,无忧开始每日闭关习武,不再踏出家门。我知道是边境战事吃紧,君家必须再派出一名武将,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无忧。
在无忧不在的日子里,我开始接手家中的事务,因为我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不久前告病还乡,大哥随父亲回乡归隐,我竟成了张家家主……但我从父亲临走时登上马车回望张家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一丝痛苦与不舍。虽然我早已察觉到了京城的暗流涌动,但真正让我独自面对时,却不知从何下手。
果然,父亲离京不久,圣旨传来,为张家家主张千寻和王家二千金王雨柔赐婚。事后我颓然躺在椅子里,那王丞相与圣上是曾经一起打江山的兄弟,让圣上亲自赐婚自然没问题,可京城八大家族,才俊何其多,于情于理也不应把女儿托付给我们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小酒鬼啊。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我与那小姑娘的大婚之夜,无忧带兵出征,我只守见他带兵从张家门前经过,如同陌生人一般瞥了我一眼,便默然离去。那一夜我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冰凉的月光下……
听说新娘在房中哭了一夜,听说宾客找我找了半天,听说……只是这些我都顾不得了。我只感觉自己是一枚棋子,做着身不由己的决定,担任着打心底不喜欢的家主职位,娶了自己不爱的人……可是忙忙碌碌,却找不到自己做这些事的意义,甚至连下棋人是谁,有何意图,都猜不到半分。如果无忧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只是你为什么不愿见我呢?连我大婚之日你都不来吗,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好多饯行的好酒啊……
我醒来之后,下人告诉我,听说无忧公子出征时对张家怨气很大,绕内城三圈,带人砸烂了张家所有的酒楼,最终从西门离去,赶赴边疆,连将旗都是亲自扛了一路。我默默记下了这番话,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酒,无话可说。
我之后便很少喝酒了。你们让我做棋子,我便好好做给你们看。我重新收拾好家族的酒楼,为家族忙东忙西,京城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我却感觉越来越压抑。只是在外人看来,这张家小家主虽然年轻,却能把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夫妻恩爱,很是不错。
上巳日,雨弱为我梳头时,我随口问道,你那姐夫离去多久了?她思索一番,答道有三个月了,我哦了一声,并未转过头去,对她说道:去君家接你姐姐来吧,咱们聚一聚。她满脸疑惑,却还是照做了,也许现在的我在她看来,不那么像是一个登徒子了罢。
这天晚上,我又拿出酒杯,在院中与二女共饮,只是一杯过后,王雪若便倒在桌上,雨柔看着我,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怒目圆瞪,想要骂时,却已开不了口,随后晕倒在桌上。我看二女都已晕倒,便一拍手:“来人,备车,出城!”
下人们纷纷愣住:“少爷,现在已是夜禁时间,城门已关啊”
“我说出城便出城,哪那么多废话!”
君无忧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张家,一路向西,城门果然紧闭,一队士兵拦住马车,问道:“来者何人?”此时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略微颤抖答道:“张家家主”
那一刻我甚至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我不是爱冒险的人,但我犹豫了三个月,还是觉得我的此举是有必要的。
果然,那队士兵纷纷下跪:“君家死士护送张家主出城”我只能拱手还礼:“多谢”(可惜王丫头睡着了,不然看见了如此情景估计会崇拜我罢)
一路向西,我们在路上遭遇了几处伏击,险象环生,却最终杀出了一条血路,可是嫂子却有些虚弱,想来是有身孕了,不能如此奔波劳累,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与雨柔继续前行,引开追兵,留下一些死士带他们主母潜行至渭水村庄,掩藏踪迹。
只是那追兵好像非杀我不可,我们最终在雄金关被追上,我挡在雨柔身前,看似豪气干云,实则已经腿软,无法走动。只是看着雨柔感动的眼神,我觉得这丫头倒也不是那么眼拙。不过有点晚了,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当我被一箭射中肋间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倒在了一片柔软中。
君无忧只是我睁眼时,为什么还这么疼。。。而且,为什么眼前是个男人的脸,我的小丫头呢,死的不是我俩吗?
我看着笑意促狭的那张大脸,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禁火冒三丈,你死乞白赖求我保住你老婆也就算了,明知我被追杀还来得这么晚,而且把杀手射死就完了,还特么先射我一箭……
不过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逃出来了。无忧告诉我,等我伤养好了,我们就去渭水隐居,不再回去那个勾心斗角的京城。这话说得,甚合我意。
无忧出征时,过张家门而不入,意为此次出征,身不由己;砸烂张家酒楼,暗示兄弟反目,不过非是张家君家,而是皇上丞相;绕城三周,三月为限;走西门不走正门,西门有活路;亲自扛帅旗……旗妻谐音,意在让我亲自护送嫂子出城……不与我书信联系,意在提醒我,此次风波,张家有内奸。
一月后,京城传来消息,君家,张家,王家有反叛之心,家主均已被处死,家臣流放,以儆效尤。我终于松下一口气,皇上这是借王丞相反叛对京城势力重新洗牌,牺牲者便是我们三家,不过好在挺过去了。
正所谓
江城醉月聆雪弱,关外依风听雨柔。
何须再饮千寻酒,我未亡时君无忧。
渭水之畔,我与无忧看着京城的方向,谁也不再说什么,无忧已经有孩子了,可我那小丫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念及此我只能郁闷得再灌一口酒。
转头看去,小丫头还在逗着她姐家的小孩子,不经意与我四目相对,似是察觉到我眼神的异常,顿时气得直跺脚,骂道:“登徒子!”
君无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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