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丧尸们

作者: 萤木C | 来源:发表于2017-05-20 02:25 被阅读72次

    那一天他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台下万人陪他大合唱。

    他叫赵闪电,家在成都的城郊山区,因为他小时候爬树被闪电劈过却没事,家里人就都管他叫赵闪电了。他从小就热爱音乐,总是跟着电视机里的动画片片尾曲一块唱。街上的邻居有个在大城市里玩乐队的小哥,他一回家,赵闪电就会去找他,梦想着有自己的吉他。

    他家隔壁是做木工的,有个女儿叫小董,跟赵闪电很要好,经常一块玩。山里有棵古树,传说是神仙种下的,能给祈祷的人带来好运。他们经常爬上去唱歌,尤其是一首他自己写的,就叫《树之歌》。每次等他唱完,小董都会从裤兜里掏出一朵折纸玫瑰,像粉丝给明星献花一样激动地捧给他。

    有一天,古树突然断了一根很粗的枯枝,小董就兴奋地想要用这根木头给他做吉他,还说肯定是神树赏赐给他的,虽然只够做琴头,琴身她爸爸能搞定。就这样,赵闪电有了他人生中第一把吉他,虽然比较简陋粗糙。

    他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就背上吉他独自去大城市闯荡了。没想到那个小哥说是乐队其实是街头卖唱,让他有点失望就故意疏远了。他打着杂工,一有时间就去街头卖唱,还满怀希望地自己写歌,表达自己的感受,但路人都无动于衷,不翻唱一些流行金曲都没人理。他也试过酒吧驻唱、组乐队、去唱片公司什么的,都被拒了,脾气也暴躁起来。一些民谣歌手的走红也让他眼红,对手上的这把破吉他也日渐不满。

    直到他对面的一个新来不久的小伙古沐松,弹唱吉他的视频在网上走红被拉去上节目后,他痛下决心不再陶醉自我,要写一首必须要火的歌,就上网扒了民谣排行榜上的词曲,认真研究,仔细打磨出一首歌,叫《蓉城》,讲述他在城市里偶遇到的幸福爱情。这首歌一开始写得很煎熬,因为感觉全靠YY,中间还气得砸了下琴,在琴头上留了个磕痕。

    他决定如果这首歌还不行的话,就放弃音乐了。

    还好开始有人驻足听了,是个初中男生,还一脸痴迷的样子,跟着哼唱起来,但没有给钱就离开了,还是埋头哼着歌走的,这让他既高兴又无奈。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更多路人围着听,他们眼神无光,面无表情地在那听着,嘴也开始动起来跟着哼几句。看样子是刚挤完地铁的上班族,他还特意在歌词里写了几句上班族的苦逼心思,估计是戳到他们痛点了吧,他想着还有点自豪,照这样下去肯定会火的。

    没想到很快就有网络媒体报道了那个初中生,原来他是重度自闭症患者,不爱说话,自从在街上听过一个流浪歌手唱的一首歌后,他就经常哼着那首歌,给爸妈唱,给小狗唱,他的家人很感动,但那首歌歌词在网上没有搜到,不知道是谁的歌。

    赵闪电立刻联系了那个媒体,但没得到回应。结果网上有几个人拍了弹唱那首歌的视频,很业余的那种。他仔细瞧着发现是之前听过他卖唱的路人,没想到居然敢蹭他的歌想火。他被气得要死,联系媒体对方也含糊其辞,觉得他也只是想蹭热度。

    他气得跑到人很多、流浪歌手也比较多的那个广场,一直循环弹唱着《蓉城》,急迫地想证明自己是这首歌的创作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其他拿着吉他的流浪歌手也凑过来一块合唱。赵闪电不想打断这气氛,就站到椅子上证明自己才是头,而之前在视频里的那几个路人似乎也听到了召唤,默默地拿着吉他加入了。一共十几个吉他手在那合唱着,再加上围观人群的合唱,有人拍下这段视频,在网上火了起来。有好几个媒体要采访赵闪电,他终于证明了自己是那首歌的创作者,要正式出道火起来了。

    虽然也有乐评人说这首歌烂俗至极,还有抄袭之嫌,但他并都不在乎,觉得只是被人眼红。

    据说听过现场的人回去都有点神叨叨的,好像被洗脑一样,嘴里不停哼着那首歌,搞得身边的人也被这首歌洗脑,去网上找来听,跟以往风格完全不同的新一代洗脑神曲好像就此诞生了。更诡异的是,那些会吉他的人回去都拿起吉他唱这首歌,还到处走,像失了魂梦游一样不停弹唱着,结果听到的人也变得神叨叨的跟着唱起来。

    古沐松觉得很不对劲。他自从上次走红后就上节目展示了音乐才华,组了乐队玩朋克摇滚去了,名气涨得也很顺利。其实他私下对民谣是很嫌弃的,觉得穷人才玩民谣。有一天跟朋友路过赵闪电的街头卖唱,他一心想着新歌的旋律和和弦,根本不屑于听赵闪电唱的,但朋友却被吸引了,他一听就知道这首歌有多么功利,急着讨好听众,就硬拉着朋友离开了。但诡异的是,他朋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哼着那歌,还拿起吉他弹起来,被他生气打断后,朋友也不吭一声继续弹唱,让他大骂离去。结果他朋友也去参加了广场那次合唱,在视频里看到也是面无表情,眼神无光,要是没在弹唱,就像是丧尸站在那。他回想起那天听到赵闪电的歌确实有点手痒嘴痒想弹唱,但一拿起电吉他躁起来就忘了。

    看到网上有网友吐槽说朋友被这歌洗脑得很不正常,甚至最开始的那个自闭症男孩变得很暴躁,无时无刻不在唱着那首歌,听到任何其他歌曲都会发了疯一样砸东西,甚至咬人,简直跟闻到人类的丧尸一样,不过视频很快就被和谐掉了。古沐松越发觉得这歌像是丧尸病毒,只要听过赵闪电现场弹吉他的人都会感染,网上传播却不会,可能经过电流信号处理病毒被杀死了。而这病毒只能依靠吉他传播,会吉他的人就会弹唱着继续传染给周围的人。他那天是没怎么听进去,没被病毒感染多深就被摇滚消灭了,身边听重金属之类的人也没受啥影响,除了那个听民谣的朋友。

    他赶紧联系市里的疾控中心,把这自己说出来都不太敢相信的猜测告诉医生,果然被对方嘲笑,还说这歌帮了他不少忙,家里的熊孩子天天闹,偶然在现场听了这歌后,就变得特别听话,让他做什么都不会顶嘴,不会翻白眼,嘴里老嘟囔着那首歌,真特别有用。

    赵闪电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观众从来都不欢呼鼓掌,只知道在那跟着唱,眼神也不对劲,好像是在看他又感觉没对上焦,还很久不眨眼。

    更诡异的是,他有一次想唱之前写的其他歌,观众却还在合唱《蓉城》,搞得他很尴尬,好像只认这首歌。他个人最满意的是最开始写的那首《树之歌》,经常在树上唱给小董听。他这才想起小董,就叫她来城市看自己现在多受欢迎。

    小董在现场听歌的样子跟其他丧尸般的人很不一样,也不会跟着唱,还是小时候那样可爱。但她说《蓉城》并没有之前的歌好听。赵闪电有点不满,在她的再三渴求下,就不管现场的人多么迷恋《蓉城》,自顾自地唱起《树之歌》,结果那些人的表情变化很奇怪,好像刚睡醒一样,伸伸懒腰就四散离去了,嘴里也不再哼着那首歌,眼神也恢复正常。赵闪电看到很失落,觉得都是小董的错,害他掉粉了。两人争吵起来,小董说他已经变了,不再是她心中的赵闪电了,他的歌声也不再是心中留存的那般美好了。

    这时有个老板打断他们,说下个月的演唱会已经安排好了,内场票都能卖到一千多了,后天的音乐节想先让他热热身,去主舞台压轴,还说只要唱《蓉城》就行,先正常版的来一遍,清唱来一遍,摇滚版、DJ版再来一遍,相关的乐手都安排好了。赵闪电一下兴奋起来,终于要上大舞台了,就离开小董去排练了。

    原来主舞台压轴的是古沐松的乐队,被临时挤走安排在临近不远的次舞台。古沐松被气得不行,就拿着各种视频证据去说服赵闪电,告诉他不要再传播病毒了,不然病情会扩散加重的。赵闪电看到那个自闭症男生的视频也感到不安,再加上之前小董说的话,他有些动摇,但一想到这是之前在自己面前走红的,又被自己挤出主舞台想争取挽回的古沐松,就不客气地赶走了。

    古沐松生完气后,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了很多,因为他要在音乐节从赵闪电的民谣病毒中挽救尽可能多的人,即使在次舞台也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把观众都吸引过来,解救他们,因为他深深觉得能杀死民谣病毒的就是他的摇滚了。

    等到音乐节那天,主舞台前挤满了人。他终于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台下万人陪他大合唱。

    但没有一丝波澜,那些人像杵在那吃东西的蚂蚁,嘴上吧唧吧唧的。没有欢呼,没有粉丝举牌,一切诡异得衬托着同样诡异的合唱声。

    他按捺不住,朝观众喊了句他练习了很久的“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结果台下的人无一例外地哗啦啦举起了双手,一动不动,变得更诡异,他吓得赶紧说一句,“放下吧”,又是哗啦啦地都把手放下了。

    等他唱完第一遍后,次舞台响起了躁动的音乐,虽然台下门可罗雀,古沐松还是激情地演唱起来,挥起手的表情都像是在给台下满场粉丝的。这时有几个人冲上舞台砸场,很像那个自闭症男生的状态,疯狂砸东西来阻止古沐松的歌,保安拦都拦不住还差点被咬。古沐松只好停下音乐,他们也跟着平和下来,恢复那种丧尸般地游荡,嘟囔着《蓉城》。

    赵闪电看在眼里,又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小董,还做了一个牌子写着,“赵闪电加油!”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场的所有人都目光呆滞着,连之前老是催他的老板难得看过现场后也变得丧尸一般,他终于醒悟过来,来到台上,拿起吉他弹唱起《树之歌》,台下的观众开始摆脱《蓉城》的阴魂不散,恢复了各自的神气,不知道为什么会挤在这听这首陌生的歌,就陆陆续续地散开,次舞台也热闹了起来,古沐松一下从打击中满血复活。

    赵闪电看到台下还是有些人愿意在那听,而且会欢呼,会拍手。

    小董来到舞台前,大声地呼喊着“赵闪电加油!”她开心地笑着,手里还攥着一朵折纸玫瑰挥舞着。

    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树之歌》会成为解药。

    原来那棵古树真的是有神性的,它经常听赵闪电坐在树上给小董唱《树之歌》,就赐给了他那根神木,做成吉他,让更多人听到他的歌声。但后来他在追逐名利中迷失了自我,神木琴头被磕破痕后,也听从了他急于想成名的愿望,才产生了能通过吉他传播的丧尸病毒,感染着听过他弹唱的每一个人,想以这种方式让更多人听到他的歌声。而小董之所以没被感染,是因为她早就有了抗体,早就在心里留存了他最真挚的歌声。

    随着音乐节的结束,他的名气也跟着结束了,演唱会被取消,对他的出名很多人也莫名其妙,很快就淡忘了。后来他找到份正常的工作,对音乐不再那么满怀梦想,但还会经常回到街头卖唱,看到眼神迷茫的人都会唱起《树之歌》,不管中没中病毒,都想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更是想希望自己唱的歌,能给其他人带去一些像是在树上的放松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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