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在朦胧的晨光照耀下,看镜子里的自己,金橘色的光线里漂浮着空气中的碎屑,那样子很像充满星辰的宇宙。
镜子里的蔷薇,缺了两颗下门牙,那是五十岁的时候掉的,当时装了假牙,这都快几十年过去了,假牙也已经磨损的戴不起来了,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其它牙齿再没有松动过,都是保持着坚挺的姿态在礁石一般的牙龈上顽强的屹立着。
蔷薇至今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掉落那两颗牙齿,是受了什么样的冲击,镶牙的牙医说是因为熬夜的缘故,可蔷薇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是自己精神上承受了某种压力,蔷薇一直认为情绪的所有波动最终都会映射到身体上。
只不过年代过于久远了,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某段感情受到了挫折,这也不奇怪,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恋爱,包括刚才隔壁的老路头还朝自己献殷勤,自己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快乐的响应,答应改天为老路头用古典相机拍一组写真。
老路头顶着满头银发欢欣鼓舞的跑了,快乐的像个孩子,临走还从篱笆墙上摘了一朵深红色的玫瑰花,说是作为此刻他心情的代表,送给蔷薇。
蔷薇笑着接受了,心里暗骂:你个老混球,摘我花墙上的花送给我,你知道我为了培育这个品种开花花了多大的工夫么。
把花插在花瓶里,加了些水,以便它能多绽放几天,然后仔细的打扮了一下自己,直到镜子里的人儿让她满意。
蔷薇要去社区参加一个许愿活动,在这个人工智能已经普及到每一个角落里的时代,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肉体本身的欲望,因为所有精神意识上的需求都可以通过虚拟世界去实现,在虚拟宇宙里,你可以拥有一切,财富、年轻健壮的自己、无可挑剔的外表、超级的能力,你可以做一切的主宰,所有完美主义者都可以得到满足,满足到你的物质本体从这个世界上消亡。
但社会福利机构仍旧保留着一些便民关怀服务,他们为那些从机械时代走过来的老人服务,满足这些老人的一些纯物质的愿望,他们很长寿,往往可以活到自己不想活了为止。
蔷薇没有别的愿望,这也是她第一次来这种社会福利组织,她是听女朋友说起有这么个地方,朋友把那所房子叫做女巫的家,因为里面服务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却偏偏穿着上个世纪的服装,他们几乎能满足那些老人所有的愿望,具体是什么,女朋友没有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说那种收获不是幻觉,也不是虚拟世界改变人体激素获取的人工快感,不一样,很原始,原始的令你不敢相信。女朋友甩着银白的长发神秘的笑着。
蔷薇倒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愿望,只是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突发奇想,自己特么可以去把牙齿弄一下啊,这不是小菜一碟,现在什么仿生技术和物质都有。
蔷薇乘车到了那所女朋友口中的女巫之家,走进大厅,里面熙熙攘攘,还是很坐了一些来寻求服务的人,我们姑且叫他们许愿人。
蔷薇来得晚,就坐在了边上,一个维持秩序的男巫师就站在她身边,蔷薇依稀觉得眼熟,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孩像自己以前的恋人,那段短暂而又缠绵悱恻的情感曾经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萦绕不去。
蔷薇努力不去看他,可心底里却冉冉升起那个时期的各种感受,蔷薇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我特么不是在梦里吗,虚拟世界现在都这么进步了吗,不用脑机接口就能影响人的意识了吗。
蔷薇不顾身旁那个眼神,努力的朝接待处看,这一看更不得了,接待处坐着的年轻女郎,竟然是自己几十年前的闺蜜,就是这货把自己的男朋友给拐跑的。
蔷薇觉得自己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或者是陷入了谁的恶作剧,这些一定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
身边的那些机械时代的老人,开始涌动,一切显得那么的真实,一对银白色头发的夫妇想要生育一对双胞胎,那个漂亮而又邪恶的美女巫,蔷薇现在这么称呼她,那个美女巫安排人采集了那对夫妇的遗传基因,然后人工合成了受精卵,将他们安置在培育箱里,这并不稀奇,人类虽然还达不到造物主开天辟地创造物种的地步,但在人类仿生学上已经是有了近乎神明一般的突破。
老夫妻满意的带着人造子宫,也就是那个培育箱走了,接下来是一个坚持自己经营着生意的老人,他觉得近些年他老了,他当然老了,他坚持那个作为乐趣的生意已经200年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不再能够应付那些生意上的计算,他要去女巫们能够对他的大脑计算能力进行一些提升。
蔷薇没有去关注老人的喋喋不休,巫师们探讨着方案也没用引起她的注意,她进入到了自己的心理世界,那段美好的、朦胧的、甜蜜的,最后在两个人的任性里,又亲手摧毁了那段恋情。
曾经在多少个梦境里,她依然还深深的记得,那种心被突然掏空一样的感觉。
蔷薇从来没去虚拟世界里寻找过,寻找对于那种感觉的弥补,她觉得那种精神上的刺激是不真实的,也是不完整的。
一愣神之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身边那个小冤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或许一开始就是蔷薇自己的错觉。
她摇摇晃晃的走向接待台,年轻的美女巫扶住她,蔷薇说出自己的愿望,然后被带进小房间,然后,她又有了结实的、洁白的新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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