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结
文/心印沙滩
我尝过全聚德烤鸭的荤香、尝过蓬莱阁海参的鲜香、尝过杨枝甘露的甜香,让我最难以忘怀的,却是小时候,乡村庭院里大椿树的香椿香,那种香,带着儿时朦胧的记忆,少年青涩的调皮,带着我一生都无法割舍的、深入灵魂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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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芽,是等仲春时节,香椿树吸饱了春雨,萌生出的紫红紫红、带着点嫩绿的新芽。凛冬已了,清晨新鲜的香椿芽带着昨夜的雨露,娇滴滴的、活生生的,让人还未品尝,就知口感。我记得那时,爷爷总是等午饭前,那一根很长很长的竹竿,上面绑上一根弯头的铁棍,带我去院子里的大椿树下采摘香椿芽。爷爷总是让我来撑那根长长的竹竿,至于为什么,爷爷说能让我长高。身材矮小的我,总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踮着脚、伸直了身子,才能够得到最鲜嫩的香椿芽。当铁钩子触碰到了香椿芽与树干最难舍难分的地方,我拿着竹竿子一拧,这便是采椿最舒服的时候了。随着一声脆响,椿芽落地,或者被缠绕在铁钩子上,我们便知道,今天中午最新鲜的菜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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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香椿芽,我最记忆犹新的是蒸香椿饼子。得用去年落秋刚下来的新玉米磨成的棒子面,和上中午刚采摘的香椿,再稍微来点白面,雅俗共赏。我总记得奶奶用她劳累了一辈子、布满老茧的双手来和面,成团,再在那种直径一米的大锅里放上水,把大锅蹲在现在罕有的农家灶台上,把和好的饼子一个个贴在锅内的四周围。拉风箱的活总是得由我来做的,我那时总是傻傻的往灶里面添柴,火越旺,我就越兴奋。这时奶奶便会呵斥几句:“火大啦,火大啦!有多少柴够你烧的呀?!”。是啊,我们那时的柴,有多少都够烧;我们现在的柴,有多少才能够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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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锅的香椿饼子,那种香是“喷”出来的,往往还在蒸饼子时,邻里四周便知道这家人今天要吃饼子了。那种香,混合着玉米面的清香,混合着锅底柴的余香,再配上点睛之笔——香椿独有的椿香,搭配着一碗嚼起来嘎嘣脆的大腌萝卜,搭配着一碗蒜末酱油,呵,吃着别提多舒服了!可是当时幼小的我,吃饼子来却觉得苦涩、生硬、剌嗓子。只有香椿芽的香味儿,让我觉得越吃越好吃。是呀,我要是可以吃得狼吞虎咽了,那奶奶手中所有茧的记忆,我就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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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妙的是做一道香椿芽拌豆腐呀!提前采摘好香椿嫩芽,等着中午买豆腐的老爷爷敲着梆子喊:“街里有换豆腐的!”,我便一溜烟的,带上两块钱,或者一斤落秋打下来的黄豆,去换一块热气腾腾的白豆腐。到了家,爷爷把豆腐切成立方大小的小块,取一个瓷器盆子,撒上还散发着香气的香椿芽,不用很多佐料,就撒一点盐,点一点酱油,就够了。农家人的生活,是不需要太多滋味的。但是就这么简单的料理,却能吃出深入灵魂的味道来。看吧,这一盆香椿拌豆腐,一清二白的,简简单单的,可是当你用筷子送入口中去品一品,那种香气铺满你的脑腔,围绕着你的灵魂,唤醒你最渴求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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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们,玩的是玻璃球和秋千;乐的是无忧无虑的暑假和放学;烦的是妈妈的唠叨和老师的作业。一个土堆,便是游乐园了;一棵野葡萄或者香椿树,便是零食了。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补习班,有的只是最淳朴的童年,和直到现在为止最深刻的记忆。哦,对了,我们有游戏机,《超级玛丽》和《魂斗罗》,我们是玩坏了好几家的手柄的。
现在的我,也别无他求了,只希望在我的老板带我出去应酬时;在我和客户喝酒只为谈一单生意时;在我喝多了走在凌晨几点的夜路上去我租的房子时;在我的灵魂被灯红酒绿的市井所侵占布满时,还见到一棵大大的香椿树,让我扶一会儿、吐一吐,还有一束嫩绿的香椿芽,让我摘下来闻一闻、慢慢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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