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乡下过年6
汤圆,在我的老家方言里称之为“汤圆子”。
它的主要原料是糯米打成的米面。我的老家,湖北江汉平原的乡村,以前不种植水田,也就没有糯米等稻谷米,故而在以前的日子里,它是一种平日不多见的食品。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才能见到它的身影。
如今超市里,汤圆的品种很多,琳琅满目。各种馅心的,各种颜色的,应有尽有,让你尽选尽挑。想什么时候吃,就可以买得到。
吃过从超市买回的各种汤圆后,我还是十分怀念老屋里母亲手工制作的实心汤圆。
这种实心汤圆,不包含任何馅料,从里到外,全是实实在在的糯米粉。煮熟后,里外全是软糯的,嚼在嘴里,劲道 ,有嚼劲,很有味道。
记得小时候的腊月间,父母会到集市上买回一袋糯米。到了腊月二十七八,母亲将糯米泡一个晚上,第二天到隔壁不远的忠爷家去磨糯米粉。
忠爷家平时做豆皮豆腐,有水磨。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到他家磨糯米粉,付给他点工钱。起初是手工推磨,费时费力;后来忠爷家添了电动打浆机,再磨糯米粉也就轻松多了。
我的印象里,父亲挑着两个水桶装的糯米浆担子回到院子、母亲用器物给糯米浆滤水的情形,画面十分清晰,仿如昨日,宛在眼前。
父亲一脸的喜悦,挑着担子,跨过门槛,小心地放下两个水桶。桶里,洁白的糯米浆未到桶口,平稳得像两面白玉。我能想象得出,随着父亲担子的移动,它们一路碰撞晃荡,欢快跳跃,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里;现在随着父亲担子的落下,它们也就恢复了平静。
祖母从厨房走过来,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看糯米浆的稀稠度。勺子落下,溅起的点点浆花,像跳动的精灵。我们姐弟围着桶看糯米浆,心里欢喜,眼里充满了期许,仿佛看到了飘浮在锅里的一个个白色汤圆。
母亲准备着糯米浆滤水的器物。这个“滤水”,老家方言里叫“把水气吃干”。器物是一个大木盆,里面装满了从灶堂里挖出的草木灰,上面铺了一层白色的纱布和一层白色的布料(方言叫“正帘幅子”)。
为了将全部糯米浆倒进去,母亲将盆子里的草木灰整理成了一个“锅形”。这样,盆的四周和底部的草木灰都能吸收糯米浆中的水分。
两桶糯米浆倒进盆中,恰恰正好。母亲在木盆上盖上了一个顶锅(如伞状的锅盖),压上几块砖头。母亲说,这样压着,防止晚间夜猫、老鼠等掀翻锅盖。
这样,用一夜时间,糯米浆中的水分会全部被“吃”干,明天早上糯米浆就变成了糯米块了。这样的糯米块,就可以直接拿来做成实心汤圆了。
母亲做实心汤圆,很麻利;用手把糯米块捏、合、搓,且可以用两手一起搓上三四个。摆在母亲身边的筲箕里,一个个汤圆立成一行行、一排排,像一个个圆实的小精灵整装待发。
有了这汤圆,过年的日子就与汤圆分不开了......
除夕的早上,母亲会煮上一锅汤圆。全家人的早饭,就是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从除夕早上开始,年就进入了正式仪程。早上吃汤圆,白糖匀汤水,猪油添油水,甜糯劲道,油腻润滑,寓意甜蜜生活和全家团团圆圆!
除夕的中午团年饭,母亲还会炒制一盘汤圆。
团年团年,圆圆的汤圆,有寓意和象征,自然不会缺席团年饭。炒熟的汤圆,外酥里松,外甜里糯,实为一道家乡的特色佳肴!久吃不厌,回味无穷!
正月里,招待来拜年的亲戚吃饭的菜肴里,母亲也会让一盘炒制的汤圆上桌。
这盘汤圆,既是菜肴成员,也有良愿寄语,送给亲戚们品尝。亲戚们说,母亲炒制的这汤圆火候好,有味好吃......
正月十五元宵节,汤圆又会陪着全家人过完“小年”......
年过完了,若还有未吃完的糯米块,母亲会把它们晾在腰簸里,晾干并捏小揉碎成颗粒状,以便以后的日子里,再做成汤圆或招待来客,或炒制给我们换口味......
我清楚地记得,这些未吃完的糯米块,由于放置时间长了,它们会变质,煮熟后会变红。我们笑称为“红汤圆”。
“红汤圆”其实已经受到一种叫酵米面黄杆菌的污染。这种细菌一经加热即死亡,呈黄红色(或者粉红色)。它释放的黄杆毒素A留在米粉里,能使人体细胞变性坏死,组织器官的功能减退等。
小时候的我们,不懂这些,吃了这些“红汤圆”也没感觉什么不适,也就对它没有什么顾忌和排斥。
现在的我们,估计变得娇贵起来了,再看到这些“红汤圆”,应该不会再吃了。因为物质丰富了,汤圆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2020年的元宵节,因疫情待在家里与父母过了一个元宵节,又见到了母亲制作汤圆的情形。母亲做汤圆的样子仍很娴熟,只是母亲的年纪大了,做起来慢了一些;糯米粉已不是人工打磨了,而是从超市买回的袋装糯米粉了!
我将母亲做汤圆的情形拍了视频,发到微信朋友圈,获得许多点赞和留言!很温馨的画面,很地道的手工汤圆,让我时常回忆和留恋!
今年的年又近了,今年又不能回乡过年了。
我好想再吃一碗母亲做的手工实心汤圆啊!
汤圆(网图) 母亲做的手工实心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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