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年前终于搬进了新居,高档的住宅,优雅的环境,浓烈的学区房文化,无不透露着书香气息。可是住了不到半年,父母便要求打道回府,老爸对我说:"新房子好是好,就是大家都关着门,也不相互走动,住了这么久,连一个熟悉的朋友都没有,真不如老屋。"
没办法,父母之命大于天。刚好老屋的租客到期搬走了,我就准备打扫一下卫生再让他们搬进去住。
打开老屋的大门,感觉满目疮痍,一堆苍蝇扑面而来,顿时一阵恶心想吐,再看院子里杂草丛生,阴沟里散发出阵阵恶臭,心中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心好痛。就像是自己的一件心爱之物被人借去后,没有受到珍视,而是遭人践踏的感觉,愤恨之心难以形容。
我家老屋在一楼,以前父母住的时候家里是干干净净的,从来不会见到一只苍蝇的,因为我对苍蝇是零容忍的,只要有一只,哪怕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也一定要将它赶尽杀绝的。屋外种了许多花,有月季,秋海棠,茉莉花,菊花,三角梅等等,几乎每个季节都有花开,我只有在老屋住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鸟语花香。
拿着工具开始打扫卫生,想亲自用双手恢复老屋的原貌。来到卧室,用抹布拭去床头的灰尘,床头上斑驳的痕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早字。我站在那里傻傻的笑了。记得那是刚学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鲁迅先生因为一次迟到受到先生的批评后,他为了警醒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于是在自己的书桌上刻下了一个早字。当时我觉得鲁迅先生的人生就赢在这个早字上,于是我回到家也在床头上刻下了一个早字。提醒自己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要早人一步,才有可能步步为赢。为这事没少受到弟弟的嘲笑。
扫着扫着脚踢到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板凳,原本是木头的,但是经过30多年的摩擦,凳面已经光滑得像刷过油漆一样了,我把它轻轻拾起,用脸颊贴在凳面上,细细回忆着我和它的故事。那时家里条件差,没有写字台,我都是坐着小板凳上写作业的,它的身体里不知渗透了我的多少汗水,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呢!那次同学邀我去她家玩过家家的游戏,但是得自备玩具。那个年代,有饭吃,有书读就不错了,还敢要求玩具?简直是天方夜谭。于是我抱着我的小板凳去了。他们看见我,问,你抱个板凳来做什么?我义正严辞地告诉她们那是我的宝宝,小伙伴们都惊讶地看着我,我指着上面两个木头结说,这是她的眼睛,又拿出一个珍藏了好久的红色蜡笔,在上面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唇,板凳的四条腿就是宝宝的手脚呀!小伙伴一听都觉得我很机智,破天荒让我第一个扮演妈妈的角色,那一次我玩的最开心了!
不知不觉卫生就搞完了,我打开所有的窗户,一阵风吹来门前的高大的樟树发出莎莎的声音,我才想起了它。它也是我们家的一员。30多年来,它就像老屋的守护神,屹立在我家门口,为老屋遮风挡雨。春天,母亲在树下做手工活贴补家用,夏天的晚上,我们在树下听邻居阿姨讲鬼故事,每次都吓得半死发誓再也不要听了,但是第二天晚上又厚着脸皮带着板凳挤进人群里去听。秋天,我们就会觉得它很烦,因为妈妈要求我和弟弟每天要帮它清理落叶。冬天就有趣了,下雪的话,就会在它的脚下堆雪人,然后弟弟会爬上树掰几根稍大树枝下来做雪人的手。不下雪的时候,我们就会去附近农民的地里偷一点红薯或者玉米之类的,然后爬上树掰一些小的树枝来生火,慢慢地将东西煨熟,然后吃得满嘴黑黑的回家,当然回家也免不了父母的责骂。老樟树生命力太顽强了,经历了几十个春秋,它仍然腰杆直直的,而父母却老了。有好几次因为基建,有人要砍掉它,是母亲用生命护着它,它才幸免于难,又有几次有人找父亲要高价买走它,父亲将人拒之门外,免谈。
可是仅仅半年没看见它,它的树皮被调皮的孩子剥去了不少,树根处明显有被电动车撞伤的痕迹,我走过去,摸着它的伤口,眼泪不自觉地跑了出来。抬头看看它,它似乎在对我笑。
太阳当空照,已经是正午时分,肚子也开始发出抗议了。这时,邻居阿姨端来一大碗饭,送到我面前,我感到很惊讶,阿姨说,上回就听我爸说想搬回来住,今天看见我来打扫卫生,真的是太高兴了,这院儿里孩子都长大了搬走了,就剩下老人家了,其实哪里都不如我们这个大院好,大家处了几十年,相互帮助,相互照应,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一样。我捧着那碗饭,久久不能平静……
老屋是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的家。虽然它只是一个40平米的两室一厅,但是里面充满了温馨和舒适,我们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在那里,有欢乐也有悲伤,有幸福也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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