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三那年遇到沈先生,那时他二十六岁,是个内分泌科的专家,我十八岁,是个有了六年糖尿病史的花季少女。
沈先生全名沈一川,刚开始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自动脑补出了一个身穿长衫的民国教书先生形象,温润儒雅。而见到沈先生真人,我才知道,不只是民国的教书先生有这种气质,穿白大褂的医生竟然也能这样。
听护士长说,沈先生人很好,好说话,做事勤快,关键是长得还挺帅,以至于那些实习医生,小护士一个个见到沈先生就两眼放光,满面潮红,像是刚从尼姑庵里被放出来。
我啃着黄瓜,站在护士站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感叹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间极品。
住院第一天,因为治疗方案还没有出来,各项检查也要到下午才开始,我就和刘女士招呼了一声去楼下转转,然而电梯门刚打开,我就看见沈先生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嘴唇有些干,眼圈也很重,我有些迟疑地走进去,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那个,医生,你要下吗?”我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惊了一下,继而直起身抹了把脸,转身朝我点头说了句谢谢,就再次打开电梯门出去了,我想了一想,也下了电梯。
和沈先生的第一次相遇,有些意外,但大概就是这次意外,引发了以下的一系列不可避免的意外。
下午沈先生来查房的时候,我正在专心致志地刷韩剧,刘女士出去买日用品去了,老姜正在从杭州往这里赶,我身边就我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三个实习医生,看向我的时候,沈先生的目光顿了一下。
“姜愿?”
“是!”我赶忙放下平板坐直了,一抬头便看到沈先生含笑的眉眼。
翻着手里的文件,沈先生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我的床边:“中午吃了什么好吃的?”
“大娘水饺,荠菜馅的。”
“吃的量多吗?”
“那个,吃多少就算多了?”我有些心虚,暗戳戳地摸了摸肚子,却听到后面的实习医生发出轻微的笑声。
“吃撑了吗?”沈先生也笑了。
“大概好像是……应该不算撑。”我对我的胃口还是很有信心的。
“运动了吗?”
“还没……”我抬头瞄了一眼低头记录的沈先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马上就出去转转。”
抬起头,沈先生笑着看了我一眼:“两小时后我可是要来跟你测血糖的。”
我连忙点头,接着一脸正气地目送他们出去,沈先生身上好闻的淡淡的薄荷气味还在我鼻尖萦绕,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幕,顿时觉得这男人笑起来简直就能炸空我的血槽。
我起来套了件外套就打算去楼下逛逛,闺蜜北塔的电话也在这时进来了。
“今天还好吗?”
“不错,有个超帅的管床医生,二十六岁,笑起来简直了。”
“照片照片!你扑到了吗?调戏了吗?”
“……”也许我就不该这么早跟她说。
“也对,不能这么快,先把照片拿来我瞧瞧,”顿了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哀家真的空虚寂寞冷,而且最近作业奇多无比,摧残人性。”
“半个月左右吧,不会太长,小塔子不要太过挂念。”
“滚,”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小下来,“我先挂了,老张来了。”
我笑着挂了电话,抬头,看见沈先生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翻着文件,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抬头与我对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抱歉,己方已阵亡。
我最终是和沈先生一起进电梯的,他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资料,我眼神呆滞,一动不敢动,不自觉想起北塔说的调戏扑倒,稍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睫毛很长,在电梯的灯光下盖下一层阴影,很干净利落的侧脸,匀称的身材,骨节分明的手,完全就是偶像剧的套路。
就在我目不转睛,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时,沈先生转过头来了:“怎么了?”
“医生,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也许我的智商已经是负数了。
沈先生笑出声:“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的人。”
“啊,是吗,哈哈……”电梯抵达一楼,我跑出了五十米的最快纪录。
在外面转了半个小时左右,我往回走,看到一家文具店的橱窗里有一只特别好看的黑色的钢笔,想了想,我进去把它买了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大多数病人已经午睡了,我看见刘女士半卧在沙发上打盹,这些天她太累了,前前后后都是她一个人在忙,老姜要今晚才能到,我坐到她身边,轻轻枕上她的肩。
刘女士被惊醒了,睁开眼看到是我,又放松下来:“回来了?”
“嗯。”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身上被盖了一层薄毯,刘女士在走廊上跟沈先生讲话,我爬起来朝门口走去,手里握着那只被捂得温热的钢笔。
看到我,沈先生停止了对话,朝我招了招手。
“该测血糖了姜愿。”
“啊……好吧。”
我和刘女士跟着沈先生走到护士站,护士长拿出血糖仪和采血针,我熟练地采血测试,8.9,还是高了点。
沈先生记下数据,转过头问我:“要不要一起下去走走?”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其实我特别想问,现在的医生都这么服务周到的吗?还有,沈先生你不忙的吗?
但我还是乖乖跟着他走了,这单独相处的机会可得好好珍惜。
电梯里,我站在沈先生的旁边,感觉这电梯真的是太小了,太小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我觉得是时候了:“医生,这支钢笔给你。”
沈先生没有接,他微微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这段时间还得你多照顾照顾我嘛,一点小心意,”我的心跳如雷,“你一定得收。”
“医生不能行贿。”
“这是礼物。”猛然觉得沈先生严肃的样子萌死了。
见我一直抬着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了:“谢谢。”
我笑着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沈先生带我去了超市:“陪我买点东西,不介意吧?”
“不不不。”怎么会介意呢,我觉得超有爱的啊。
沈先生买了一些日用品,又称了一点青苹果和猕猴桃,走出超市的时候,我觉得我俩特别像小情侣出来采购,特别像。
到了病房,沈先生把水果递给了我:“这类水果可以多吃些,零食什么的少吃,少食多餐,记住了吗?”
我接过袋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沈先生:“嗯,知道了,谢谢医生。”
沈先生回办公室去了,我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水果,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策略还是行得通的。
于是我和护士长又聊到一起去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