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志一家离开之后,天色果真分秒必争地暗了下来,而王师傅迟迟未归,这让陈学明感到一丝焦虑,他没再上楼,只是在萧志坐过的椅子上坐着静静地等着。直到马路上的霓虹灯透过门窗在屋里地板上打出五颜六色光彩的时候,陈学明才听到一阵厚重的敲门声。陈学明走去开门一看,是王师傅从外头回来了,王师傅下午是去吴淞码头联系进货的事情,货物原本三两天前就从广州运来了,但是由于服装店歇业要做做样子,所以将货一直积压在码头的朋友那里,到了今天下午才过去联系,准备明天运到店里。陈学明见王师傅回来,欣慰地冲他笑了笑说:“王大哥总算回来了。”
不过陈学明感到奇怪的是,王师傅一进门就急着只顾将门关上,没有回应他,关于联系货物的事情也没有提及,而是神情慌张地扫视了店外四周。
陈学明问他:“王大哥,是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王师傅又不放心地朝外面看了两眼才拉着陈学明走回里屋,他惊魂未定地说:“我刚才去了吴淞码头办货,结果那里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陈学明惊问道。
王师傅一股悲愤如水上涌,急促之下只说了句:“李永飞他……”话未说完,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脑海里突然一片苍白。
王师傅所说的大事终究是什么事情呢?这事情说起来跟李永飞有关:下午大约五点的时候,李永飞来到吴淞口码头的开泰木号门口,他按电报上的暗号与从崇明岛上来的游击队员小杨接上了头,两人一同赶往码头准备搭船去往崇明岛。
码头上的这个时候由于日本宪兵队换防,就暂时只有四名伪军联防队员在那把守。每个要经由码头渡江的人,他们都要一一进行搜身检查。
小杨看李永飞有些踟蹰,他搭着李永飞肩膀说:“放心吧,这个时候日本兵不在,比较容易过去。”
但小杨并不知道让李永飞犯难的是因为他的包里还放着一把手枪。李永飞思来想去让小杨先在原地等着,他得去找个地方把手枪藏起来,于是他又回到离岸边不远的几处民房走去。
王师傅在码头附近的库房里办完事情也来到了码头。他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傍晚的时候,附近的渔民纷纷靠了岸,也捕捞了些鱼虾回来,王师傅想弄两条鱼回去。
当他行至岸边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李永飞。王师傅觉得早上才见面,这会儿在这还能碰见,心里也没有多想就跟李永飞含笑点了下头。但李永飞并没有回应他,像见到陌生路人似的,默不吭声地擦肩而过。王师傅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也只好当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然而,王师傅并没走多远,他就听到了身后有犬吠声,他扭头一看,一队日本宪兵正站在李永飞的身旁。
日本宪兵队的狗似乎从李永飞的手提包上闻到了可疑的气味,宪兵队带头的日本兵将李永飞叫住。他让身边的伪军翻译问李永飞将包打开,他们要检查。
李永飞笑着敷衍道:“太君,里面没什么东西,空的。”
伪军翻译厉声说道:“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老老实实打开!”
李永飞只好徐徐地将包口张开,宪兵头子推了一把伪军翻译,让他凑过去看看。就在伪军翻译踮起脚,探着脖子往包口看的时候,李永飞迅速而准确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只听嗙嗙两声,伪军翻译和宪兵头子被击毙在地。其他日本兵顿时慌了神,皆是本能地蹲下身去,做好瞄准姿势准备应战。
李永飞抓住日本兵慌乱的间隙,随手又开了一枪打个掩护,之后便朝几米外的一支泊在沙洲上的渔船方向跑。不料的是日本兵松开了狗的绳索,狗凶残地追了上去,一下子咬住了李永飞的小腿。那狗的獠牙一下子撕破了他腿上的血管,血渗透了裤角如趟过水一般。李永飞情急之下一枪将狗打死,但他一只受伤的腿已经迈不出步子,只能拖着往渔船方向前进。
日本兵看样子是想抓住活的,他们没有开枪,而是尾随在李永飞的后面。李永飞绝不想让日本兵得逞,他举手向日本兵连开了两枪,又打死了一个日本兵,但顽固的日本兵仍旧没有开枪还击。
李永飞心里清楚,他只剩下一颗子弹,如果把这子弹打完,自己还活着的话肯定会落入日本人手里,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耻辱。李永飞痛快地做了一个决定,他将枪口贴在自己的鬓边,冲着日本兵凛然一笑之后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李永飞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李永飞就这么死了,真是条汉子!”王师傅最终强忍着悲痛把李永飞牺牲的事情告诉了陈学明,他一边用衣袖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感慨着。
陈学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让他感到悲痛。他说:“我们一定要让日本鬼子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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