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岩磊
在1987年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费翔演唱的《冬天里的一把火》彻底火了，“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这劲爆的歌声迅速火遍大江南北，而它似乎神预言了我国的一场巨大火灾。
这一年的5月6日，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的4个林业局出现5处火点，原因是林场人员违规使用割灌机和野外吸烟所致，经过一天一夜的奋力扑救，着火点基本得到控制。然而5月7日，火场附近突遇8级大风袭击，暗火死灰复燃，并且火借风势演变为高几十米的长龙。火头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就连100多米宽的隔离带也阻挡不住它窜行的脚步，仅仅几个小时便吞噬了多个村镇及居民点，并不断向四周蔓延。
大兴安岭告急，这是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特大森林火灾，中央立即组织近6万人参与灭火，其中一大半是解放军官兵。但由于当时天干物燥火势异常迅猛，灭火工作举步维艰，经过25天的奋战才最终将大火制服。而受灾情况触目惊心，过火面积达101万公顷，差不多有天津市这么大，烧毁房屋40多万平方米，5万群众受灾，死亡211人，经济损失超过70亿元，生态环境更是遭受巨大破坏。
1988年10月，在受灾严重的黑龙江漠河县落成大兴安岭“五·六”火灾纪念馆。馆内设起火之源、烈火熔城、悲惨瞬间、人间炼狱、悲伤的城市、油库保卫战、决战兴安岭、救灾援助、重建家园等众多展览，全面展示了“五·六”大火从起火、成灾、扑火、救灾、重建以及生态建设的全过程。最惨不忍睹的是火灾现场照片，有一家三口全部烧焦在房屋里的，有十几人困死在地窖下的，还有无数散落在林间的残肢。人类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形同蝼蚁，水火无情再次为我们敲响警钟。
而兴建这座纪念馆的初衷便是反思火灾中的教训，原因在于它不是一次纯粹的天灾，更主要的是一起人祸。这场罕见的森林大火，照见了世间诸多的阴暗角落，比如林场管理失当、人员管控不严、规章制度不健全、消防力量薄弱、灭火器材短缺、官僚作风严重、林业部领导玩忽职守等问题都悉数被抖落出来，而且还出现了一些令人愤慨的细节。
火灾肇事者之一的汪玉锋在被拘留时，竟然一再追问：“我这个月的工资还开不开呢？”森警教导员张国华带领战士奔赴火灾现场时，被叫去开军地联席会议，会场上几位县领导为“从哪里打，怎么打，打不灭怎么办”争论不休。心急如焚的张国华愤然离席，此时火蛇距弹药库仅几十米远了。危机关头，林业部部长杨钟还在优哉游哉地住院看病，且热衷于出去参加外事应酬，而他对灾情却漠然处之。
大火无情，人间有爱。大火烧到西林吉镇北油库时，全体职工无一人脱岗，他们与火龙奋战7个多小时后，最终确保了储有1300吨燃油的32个巨大钢罐安然无恙，而他们的家悉数淹没在了火海里。漠河第二中学党支部书记李明久，彻夜坚守岗位，第二天发现女儿倒在逃生路上。阿木尔林业局的蒙古族饲养员辛海清，拼命用大斧逐一砍开木栅栏门，确保几百头奶牛及时逃离，而他却没来得及跳出火海。
血的代价并没有付之东流，“五·六”特大火灾过后，所有惹是生非者都得到应有的惩处，林业部领导班子也进行了调整。更为可喜的是，国家启动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并大力疏散林区人口。现在，当年的灾区经过30多年的生态修复，已呈现一派林深草密的繁茂景象，各种野生动物也逐步在此安家落户，勃勃生机仿佛遮住了往日的伤疤。
但惨痛的教训永远不能被遗忘，烤焦的躯体安能复活？千百年沉积下来的生态环境岂能安好如初？应该有更多的人走进大兴安岭“五·六”火灾纪念馆，去目睹惊心动魄的灾难场景，去感受极度恐怖的悲惨场面，去思索社会上的种种陋习。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警钟长鸣方可告慰逝去的生命，也才能不重蹈覆辙让悲剧重演，使熊熊火焰仅停留在煽情的歌声里。
202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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