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冉
苏冉走进小区的时候心里就开始叫苦不迭了,小区里一片漆黑显然是停电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因为门禁系统似乎也出了问题,雨越下越大,苏冉只好一路小跑地走到自己家楼下。楼道里亮着应急灯,不过电梯是不能运转了。只好一路爬到十二楼。
要在平常,这个一米八几的大学体育教师爬到顶楼也不过分分钟的事,只是今天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子食物,都是老妈打发的。
苏冉爸妈住在城西,苏冉上班的大学在城东的大学城,为了上班方便,老两口在儿子开始上班时就赶紧打发他出去住,更重要的也有希望苏冉早日结婚成家立业的期盼。谁知,儿子在单身公寓住的挺自由,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就是没安定下来。老两口的催促搞得儿子越发不爱回自己家接受训话了,这个周末,苏冉给面子去住了两天,老妈本想还留儿子住一宿,苏冉怎么也不同意,用明早要上班的借口赶紧逃回自己的小窝了。哪知遇到停电,又赶上刮风下雨的天,早知道还不如不回。
好不容易爬到了家门口,苏冉掏出钥匙开门,就着楼道里昏暗的应急灯光,他似乎有些看不清楚,试了几次都没插进钥匙孔。苏冉仔细检查了一下钥匙,没拿错啊,可还是插不进。
门里突然传出了细碎的声音,苏冉顿时咽了口唾沫。“见鬼,难道有贼?”然后防盗门自己开了。
真见鬼了!还是个女鬼!——哦,不,苏冉定定神,是个女孩子,脸上表情木木的,加上手拿的一只小应急台灯,似乎电力不足了,光闪了一下,打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惨白惨白的,浅色的睡衣,肩上裹着一条薄毯,头发有些乱——看上去真像个女鬼。
苏冉把差点发出来的叫声咽了下去,觉得在个女孩子面前,自己一大老爷们儿吓得半死太不成体统了。
苏冉再仔细看看女孩子,发现自己见过,在楼里的电梯里,只知她是这单元的,不知道她原来是住在……我家的?靠!真见鬼啦?
苏冉问:“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你怎么撬我家门?”女孩子语气冷冷的,说完关了手中的小灯,隐入了暗黑的阴影里。
苏冉有些不详的预感,回头看看楼道应急灯旁边的楼层号:F11。
然后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搞错楼层了。”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
女孩轻轻关了门。
原来,爬楼梯的时候没注意楼层,少走了一层。
躲进自己家,苏冉气喘吁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紧张,不就是走错门了嘛。苏冉想,大概是自己被她那女鬼似的样子吓着了。
苏冉放下东西,发现手里还微微冒着汗。
黑暗中摸索到干毛巾,胡乱擦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换了件干T恤,苏冉坐在黑暗中默默想着。
其实自己注意过这个女孩子的。楼下那房子原本住着一对准备结婚的新人,苏冉还和男主人一起打过球;后来好像是移民搬走了,房子应该是委托给中介租出去或者卖了。楼下的对面是一对老教授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有一次苏冉看到有个女孩在十一楼下了电梯,就知道她肯定是那房子的新住户。苏冉性格活泼,本想如果又住进来一个自己的同龄人应该又可以一起打球了,没想到是个纤弱的女孩子——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单身。
诶呀,乱想什么。苏冉摇了摇头。
窗外晃进来了灯光,苏冉拧开顶灯,来电了。
苏冉想着,当时是不是吓着那女孩了,刚刚匆匆闪了,现在要不要去道个歉。
苏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门内一阵细碎的响声,女孩开了门。这一次楼道里灯暖洋洋的,女孩脸上也没有那么一道白光印着,显得很柔和,只是表情依然有些木木的,看到他还带着些疑惑。
苏冉想,该不会忘了我是谁了吧。
苏冉正准备从自我介绍开始,女孩倒是先开口了: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没有!我是来道歉的,不好意思,刚刚可能吓着你了。
女孩面无表情:我倒觉得我刚刚好像吓着你了。
苏冉觉得自己当时的确差点被她的女鬼扮相吓着了,尴尬地挠着头笑了一下,然后露出自己的塑料袋:这个……我送点吃的,你是新邻居吧,这个……也算认识一下……这是,自己家里做的……味道不错的……
苏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女孩看出来是打包的半成品家常菜——苏冉妈给他准备拿回自己公寓吃的只要自己热一热在加点作料就好了。女孩皱了皱眉:我不会做菜。
苏冉尴尬极了:哦……没关系,用微波炉热热就好了……
女孩抱着手臂:我刚搬来,还没买微波炉。
苏冉看着女孩那样子似乎是送客的意思,尴尬到无以复加,心想:额……我到底在干吗?
2.童瑶
下午的讲座还只听了一半就回家了,从中午开始我就头重脚轻的,到家脱下外套就开始咳嗽,原来是感冒了。家里没药,灌了一杯温水,倒床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起床时天已经黑了,我睡了那么久?还以为到了深夜了,拧了拧床头灯,没亮。停电了?走到窗前,发现对面楼里也没有一家亮灯。摸到手机,看看时间,快七点了,该吃晚饭了,正好出去吃饭,再买点药。
正想换衣服出门,只怕电梯也停了。算了,不去了。
燃气还能用,烧了一壶开水,泡了一杯咖啡,我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有些冷,便拿来床上的薄毯裹着。
喝了一口茶,又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编了一条信息:停电了,好黑,有点冷。然后打开通讯录,猛然醒悟,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号码了。有些庆幸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我的窘态,可这里又有谁呢?这里只有我一人啊。真是好笑。
有些无聊,笔记本或许还有些电,拿到客厅,打开,想看看里面能不能找到下好的电影看看,结果发现电脑里只有文献和论文,看着更觉头疼了。这才想起,大概是前一阵重装系统的时候一起删了吧。于是也只能丢到一边。
感冒引起嗓子干疼干疼的,咖啡喝了一杯又不想影响睡眠只能喝水了;肚子有些饿了,家里还有些苏打饼,拧开充电台灯去茶几底下找饼干,灯好像不太亮了闪了一闪,为了省电,又关了小灯,黑暗中悉悉索索地啃着饼干,继续喝水。
吃完饼干,房间里恢复了宁静。这时候什么声音都被放大了,楼道里有人爬楼的喘气声,脚步声,掏钥匙……奇怪的是,这些声音都发生在我的门外?我顿时有些紧张兮兮的,人一下子清醒了;拿着小灯,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应急灯还有点光,门外是个男人,认真的掏钥匙开着门,看开不了,正盯着钥匙看,应该是在琢磨这是不是家里的钥匙。
我突然觉得像看一出哑剧般的好笑——钥匙应该没错,不过门错了。
我知道他,应该也是这一单元的,之前在电梯里见过,大概没电梯走错楼层了,这么说应该是十楼或者十二楼的。有一次经过小区的露天小篮球场,看见他在打球,听见别人叫他,好像姓苏。
他还在认真的开着门,我还是轻轻地从里面把门开了。
为了表示礼貌,我尽力忍住了笑。
他看到我,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心生鄙视,这么一高高大大的老爷们儿怎么被吓成这样。
手里的小灯又闪了一下。想想自己现在这憔悴的样子,手里的小灯闪闪照着惨白的脸,恐怕的确挺吓人的,于是赶紧关了手上的小灯。
楼道里不太明亮的灯光从他身后射过来,我只觉得他高大的身影能把自己罩进去。
在这样停电的夜里,我并不害怕;他不像坏人。而且从猫眼里他迷惑又焦急的样子能看出来,他的确是走错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从外面回来淋了雨;从他身上透出一种令人怀念的暖暖的气息,仿佛水汽能蒸腾到我的近视镜片上,模糊了我的双眼。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挠挠头笑了,然后赶紧闪了。
关了门,大概吹了一下楼道里的冷风,很爽快地打了一个喷嚏。是不是应该去买点药。
坐回沙发里,喝了两口水。突然觉得这个叫苏的男子挠着头笑的样子让人很放松。
十分钟之后就来电了。
去浴室洗了把脸,换了衣服,想出去吃饭,顺便买些药。
刚穿上外套,门铃就响了。
从猫眼里看去,又是他。
开了门,原来他是来道歉的;可我却觉着,大哥我刚刚没吓着您吧。
他还带了一袋子吃的。好家伙,知道我没吃饭呐,这么快送上门了。我看了看好像是家常菜的半成品,我自己不做饭,家里连微波炉都还没买,有些失望。
大哥,你怎么不带些现成的来啊!
他似乎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看着我说:你要出门啊?
大概看出我穿着外套而不是睡衣。
刚想说话,楼道里一股小风吹来,我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又问:你感冒啦?
我只能点点头:嗯,出去吃饭,再买点药。
他似乎很赶紧关切地说:你还没吃饭?你等着,外面风大雨大的,别出去了,等我一下。
说完一阵风似的关了我的门,只听见他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我愣愣地,站在门里。
3.苏冉
苏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殷情。难道自己是对她一见钟情了?怎么可能!
苏冉交往过的女朋友,有性格火辣的也有温柔婉约的,但不管什么性格,作为一个体育老师,苏冉最喜欢的还是那种身材高挑——也不一定要性感——但一定要健康的。
可刚刚这位,平常也只看见过背影,今天刚仔细一看:身材一般,顶多一米六多一点,太瘦了,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不爱运动没怎么晒过太阳。这些都算了,还戴副眼镜儿——难怪看上去整张脸都木木的。苏冉最讨厌看戴眼镜儿的女生了,年纪大些的还好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应该伶俐可爱的,戴了眼镜儿就给人一种老学究的感觉了。
不过苏冉记得在外面碰见她的时候,好像也没戴眼镜儿,可能在家里比较随便,出门的时候打扮了一下吧。
不过那又关我什么事儿啊!苏冉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家里储的感冒药,一边说。
苏冉从厨房找出插电用的小火锅,再把老妈在家准备的汤料加了进去到了进去,加了一勺酱料,还切了几片火腿肉。冰箱里的面条刚好还剩一半,他干脆拿起包装袋插进了运动衫的口袋。锅里的汤料还没加水,处于果冻状——老妈熬的汤就是实在;苏冉盖好玻璃盖直接端走了。
到楼下按了门铃,女孩很快就开了门,苏冉端着小火锅的样子显然又一次惊到了她,一脸疑惑,然后继续木木地看着他。
苏冉说:不欢迎我,难道还不欢迎吃的?说完眼光点点手上的小锅。
女孩让开,让苏冉进了屋。
苏冉把小锅放在茶几上,然后从一边口袋里拿出感冒药和冲剂:这是感冒药,晚饭之前吃,冲剂是晚上睡前喝的,用开水冲。
然后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那半包面条,指着锅说:这里是我家里炖的鸡汤的汤料,你加点水,这个锅插上插头就能煮了,煮开了下一把面条吧,汤最好全喝掉。
苏冉说话的时候,女孩一直愣愣地傻站着,苏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苏冉想没听进去也没办法,去一个单身的陌生女孩子家里总不能久留吧:那我走了,锅子你改天有空还我就是……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厨房里在烧水,就快好了,待会儿喝杯茶再走吧。
苏冉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女孩随即脱下出门的外套放在沙发背上,然后走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客厅,手里端着两只瓷杯,一只外面挂着红茶茶袋的标签,苏冉接过那只杯子,说了声谢谢;女孩拿着另一只茶杯,里面是一杯清水,问道:够了吗?
苏冉奇怪:什么?
女孩说:你不是说锅里加点水煮吗?这么多够了吗?
小姐你真搞笑啊,这这么够?这是火锅不是干锅……不对,干锅也不是这么做的啊。苏冉额头全是黑线。
女孩显得很无辜:我跟你说了我不会做饭,哪知道够不够。
苏冉摇了摇头,拿起内胆锅,自己走进了厨房,女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接了小半锅水,然后回到客厅放好,插上电源:这样就好了。
女孩依旧是木木的表情,苏冉在心中默默扶额:这姑娘是怎么能长这么大的。
等汤开的时间,苏冉能安心看看这件屋子,显然是打扫过,但是并没有多出什么家具,客厅里和那小两口离开时还差不多,刚刚去厨房也没什么东西,都没什么烟火气。女孩刚来,似乎还没来得及添置些什么。
等汤煮开的空档,女孩吃了药。
苏冉觉得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冉,苏州的苏、冉冉上升的冉,就住你楼上。所以刚刚开错了门。嘿嘿!
我姓童名瑶,童瑶。女孩说完侧着头想了想:我的名字没什么好描述的。然后从身后的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校园卡:喏,这是我名字。
苏冉接过来一看,原来是H大的在读研究生:哈,你在H大啊,我就在隔壁的W大,我是体育老师。
童瑶接过苏冉递回来的校园卡,轻轻地嗯了一声。
名字还是挺可爱的,怎么人这么冷清清的?苏冉在心里撇撇嘴。
苏冉觉得场面有些冷,便问道:你为什么没有住宿舍,还要自己搬出来住?
童瑶喝了口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一角:宿舍的小女孩太吵了,而且我有时候赶稿子睡得晚,也怕会吵到她们,干脆出来住了。
小女孩?苏冉有些奇怪:你不也是今年的新生吗?他注意到了校园卡上的学号。
她们都是刚毕业就去读研的,我二十二岁毕业,又工作了两年多了,然后再来读书的。
额?苏冉有些吃惊:你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大学生啊,一点看不出来你已经大学毕业几年了!
童瑶又喝了口水,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开始冒热气的小锅,冷冷地说:是嘛。
苏冉又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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