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叫“雏溪”的小溪河

那条叫“雏溪”的小溪河

          赵卫群/文          2018.7.27

家乡的小溪河，一直流淌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童年的记忆非常遥远而却又清晰。

小溪河的一面是绵绵的群山，另一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人家。小溪河在山与田之间穿越，从小村的西北角流进，在一个叫做毛山的山脚下打了一个大弯，又折而向东南流去。

小溪河将村子包围在其中，像古戏中长长细细的水袖，又像是一条温柔的玉带。记忆中的小村子，沿河而建，黄泥土墙，黑瓦盖屋，古朴而自然。

小溪河的河床宽宽窄窄，河水或深或浅，趟过无数光滑的鹅卵石。村里人用河床边那光滑灵透的鹅卵石，将门口小路砌成了一条长长窄窄的鹅卵石巷子，巷子清幽地通向小溪河。小时候，鹅卵石踩在光脚丫下，一路上不能担心扎痛你的小脚，你就可以从家门口一直到那条静静的小溪河里。你去与不去，在与不在，小溪河一直静静地流淌着。

记忆中的小溪河，像你一个温和的伴友，可以随意地接纳你一个又一个暑假的嬉闹。每天下午两三点钟后，右手挎着的竹篮里装满一家人一天的脏衣服，左手臂夹着的脸盆里放着洗脸巾，领着小妹小弟，向小溪河出发。选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一边洗着衣服，一边看着弟弟妹妹们在小心地翻着鹅卵石，内心的愉悦油然而起。

鹅卵石下面，常常有着你意想不到的惊喜：一只青壳的小螃蟹，小时候叫它“毛蟹”，我们家乡土话发音像是“毛孩”；一条紧贴在石头底部的黑黑的、肚子扁平的小鱼，我们叫它“吃虫老板”，据说专吃水里的小虫的……

那时候的日子很清贫，没有香喷喷的肥皂。有了小溪河，你只要甩动着手中的衣服，在清澈的河水中一遍遍地过水，拧干，摊开，晒在岸边的干燥的鹅卵石上。这时候，你或许可以跑到岸边，到那儿从一棵开满花的树枝摘下一种草叶子。手心舀点溪水，将叶子尽力地搓，搓出许多像肥皂那样的泡泡来，抹在头发上和身体上，“扑通”一声跳进溪水中，将你的整个身体浸到清凉的水里，你就可以在小溪河的清水洗个头、洗个澡了。小时候，觉得小溪河真的很神奇，居然长着这样的植物，长大后才知道这是木槿叶。

那条叫“雏溪”的小溪河

记忆中的每个暑假，暑假的每一天，都是等到傍晚太阳下山，远处传来了爸妈焦急的呼唤声，我们姐弟仨这才舍得起身离开小溪河。

每当夏天暴雨时节，豆大的急雨打在黑黑的瓦片屋顶化为水注飘起来时，小小的我就常常站在楼顶的窗台往下望，家门口小路漫出水河，所有的雨水都浩浩荡荡朝着小溪河的方向蜿蜒前进。视线的尽头，只见平时清澈温柔的小溪河，不知哪来的力量，全盘接受从天而降的雨水，河面变得宽阔，河水浩浩汤汤向东南流去，那样的坦然，那样的平和。

印象最深的是，每次夏天暴雨停了之后，难得空闲的爸妈坐在门口那宽大的青石台阶上，一边聊着田里的庄稼，一边看着我们几个小孩兴奋地踩着雨后漫着水的鹅卵石，满脸的慈爱。

记忆中，那时候的日子清贫寒酸，但我们过得活色生香，一丝不苟。

家乡的小溪河上，还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这是明代建的跨河桥。长大后回到家乡，才从桥边的纪念石刻上知道，小溪河原来叫“雏溪”。河上建的石拱桥，名为“雏桥”，谐音雅化为“儒桥”，后来村以桥名。儒桥昔名凤市，相传春秋末年越国大夫范蠡曾在此隐居过，生活平淡却又宁静。

那条叫“雏溪”的小溪河

家乡是一个水乡，我从小就是在小雏河水边长大的，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水边的人们，水边的生活方式里，有我最多的眷恋。水，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性格，它让我的内心长生平和、宁静。

记得，林清玄在《故乡的水土》提到过，在他出远门时，他的妈妈将家门口抓的泥土和家里的水装进透明的小瓶子里，让他带在身边。妈妈说，去外面水土不服，带一瓶水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就不会水土不服。因为故乡的水土，一直会保佑着你。

我信，生活中即使有一些暴风骤雨，但故乡小溪河新涨的春水气息会一直在你的心头荡漾着。

如今，我离开故土，来到城市已20多年了，毅然选择了临河的房子，面河而居，容易让人心怀善意和温暖。记得有位作家说过：“太多的人一生奋斗的目标不过是抹去一身的土气，而又有太多的人居于高楼却喜欢自然的气息。”我很有同感。

傍晚，下班回来靠着阳台的窗口，望着塘河的水，心就会从繁杂的事务中解脱出来，变得宁静而平和。我们还特别喜欢在阳台上种些小辣椒，收获着吃不完的一茬茬的小辣椒，细细地将它们剁碎做成辣椒酱……日子鲜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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