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秋他娘今天上午上吊死了！”
每天晚间七点半左右到跟俺娘有一个每晚例行的煲电话粥时间，内容无非是你在干啥我在干啥的相互问答。俺娘一个人形只影单的，6点多吃完晚饭，到睡觉接近三个小时，经常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所以每晚七点半左右我给她或者她给我打个电话，胡拉上几分钟，她再看会电视，吃上晚八点的药，注射上长效胰岛素，再慢吞吞的铺被窝，九点前关灯躺下，酝酿造觉。不夸张的，真的是需要造觉。我打趣俺娘说，您老人家的觉太不容易生产了。今晚估计更是无法入眠了。
“那她这是咋了？”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接不住。
按庄乡备份论我喊秋他娘叫姑，出来进去光碰见她。碰见了经常热络得打招呼，主动告诉我俺娘的行踪，今天俺嫂没来街上应该在家里啦，或者俺嫂好像去广场那边了啦，或者说俺嫂说变天腿很不舒服等等。大概人老了，寂寥的时间很难打发，都喜欢说说道道吧！俺娘说，这也分人，我就不爱这样。不过，秋他娘也是好意，不许表现出不喜欢，街里街坊的，有个人说话拉呱的，我也不闷得慌！
“这怎么就上吊了呢？她不是动弹不了了吗？你不是前几天刚去看过她吗？”
“听旁人说，济南的医院都去看了，得病的时候腿一下子不会走了，看来看去舌头不打弯儿，话也嘟噜不请了，最后回家了，医生连个药片也不给吃。前几天我去时她光掉眼泪，不靠上个硬垫子，坐都坐不住！”
“那是啥病啊？准是没法治的疑难杂症吧！不是有保姆照顾吗？”
“今天天很好，保姆把她推到窗户底下晒太阳，出去理发，回来发现用扎腰带子在防盗窗上吊死了。”
“她动弹不了咋上吊的？”
“这不是说嘛！腿动不了，手也不灵便，谁知道怎么吊死的，还从椅子上掉下来，头磕破了，死了死了吧，还弄个带伤的不全尸首，你说这也算是一辈子了。还不知道动了多长时间心思了呢！”
“秋不是坐监狱还没出来吗？也不能给他娘送终了。这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啥时候见的！”
“秋这次判刑三年半，好像明年这个时候到期。孙子摔的盆，哭得嗷嗷的，送她奶奶上路应该喊三声，喊了一声就哭得没法喊了。秋她老婆哭得休克了，准是也哭自己的不如意，秋和他老婆这日子过得，秋在监狱的时间比在家时间多，都不知道几进几出了！”
“秋他妹妹那个叫燕的不是住大别墅，过得很好吗？过年过节的给她娘整羊整猪的送？”
“保姆是她花钱请的，但是很少来。虽然没有工作，说家里事情多离不开。看病时还嫌她娘有钱不拿，娘俩闹得很僵。”
我一时无法接话。娘俩在电话中沉默了。
俺娘打破沉默说：“我得打针吃药了，挂了吧！”
这次是俺娘先挂了电话，我又挂了电话。
今天是暖融融的艳阳天。秋他娘没有向任何人告别，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是活累了？是活够了？是活得没有留恋牵挂了？还是觉得活得不被留恋牵挂了？
我们已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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