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号老钮
那年，我带女儿去登天柱山，天晚了，我们住在山中民宿。夜深了，山里很静。因为太安静，我们反而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我们干脆坐起来聊天。窗外有风，我们趴在窗台望向窗外的夜空。
“妈妈，你看天上怎么那么多星星。”
我仰望夜空，满天的星星闪闪烁烁，像蓝丝绒上嵌满了宝石。
女儿问我，为什么在山上能看到那么多星星，在我们家里看到的星星那么少，有时候甚至根本看不到。那时候女儿还小，她不知道天空是没有变化的，她认为星星都跑到了山里。
我告诉她，我们城市里不是星星少，而是因为星星的光芒被遮住了。
每一颗星都会释放自己的光，只是有些星星的光被阻挡，我们无法看到而已。
我曾经教过一个女学生，她的身体天生发育不好，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她的两个肩膀向内缩，两条胳膊不能弯曲，只能直挺挺地向上抬，也只能抬到比腰稍高点的位置，两只手也不能正常抓握。
她每次写字都很费劲，要吃力地用两只手勉强扶着笔，人站起来，使劲把胳膊抬到桌子上，才能开始写字。她的个子不高，胳膊要抬到桌子那个高度还真不容易，她有时候还需要微微颠着脚。好在不久学校就统一换了可以调节高度的课桌，我们把她的课桌调低一点，她写字就不那么费劲了。
可就算是这样，别的同学坐着就可以写字，她还是得站着才能写。要是在冬天还好，夏天教室里本来就热，虽然有风扇，可是一间教室里那么多十几岁的孩子，他们聚在一起，热气腾腾，就像一锅才蒸好的包子。
她站着用尽力气去写字，不一会脸上就开始有汗珠，她顾不得擦一下，因为擦汗会耽误时间，她写字速度本来就慢，其他孩子都写完了，她只能写一点。只有汗出得特别多了，她才抬起胳膊擦一下。
我看得心疼，就告诉她作业可以少写一点，懂了就行。
她不愿意，坚持完成作业。她还对我说，她写得慢，字也不好看，让我不要生气。其实，她的字工整又秀气，一笔一画像是刻在纸上，也刻在我心里。
我们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有时候上学放学的路上会遇到她。有的学生遇到老师会远远躲开，还有些学生说声“老师好”就赶快跑开。她每次遇到我，都会笑眯眯地来跟我说话，我们如果都步行，就一边走一边聊。
通过聊天，我了解到她还有个妹妹，妹妹个子比她高，是个健康的女孩。
虽然她身体不好，她妈妈却从来没有给她特殊待遇。她自己上学放学，有时候还要帮着家里买东西，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自己做饭吃。
她从来也没有要求家人给她特殊待遇，而是按照其他人的标准来生活。
“等我爸妈都不在了，谁能照顾我，只有靠我自己。”
她这样说。
我佩服她的坚强，再看到她辛苦地写字、拿东西，虽然想帮忙，不过也都没有动手，我尊重她的意愿。
很快就到了初三，学习比以前紧张，她一节课都没有落下，一次作业都没有少。
中考过后填志愿，以她的成绩是可以报考市重点高中的。她说打算报职业学校，我一再劝说她慎重考虑，报考什么学校，关乎她的未来，可不能大意。
她经过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职业学校。
她说，自己身体不好，小时候看病花了不少钱，这些年上学又让父母操了不少心，如果再上高中再上大学，父母还要再花更多钱。
如果上职业高中，她就可以早点上班，早点挣钱，给父母减轻负担。
“老师，不一定非要考上大学才有出路，我上技校一样可以有好的未来，不是吗。”
她去上了职业学校，我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那天下班回家路上，我遇到了她。她正在门口的快递柜取快递，快递柜的格子有点高，她吃力地把胳膊向上抬，去够拿格子。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没有去帮忙，因为我知道，她不需要我帮忙。虽然费了不少劲，她还是拿到了快递。她看到了我，还是像上学的时候那样，笑眯眯地喊“老师”，然后跟我聊天。她的笑容还是那样阳光，让人看了也会不由得想要笑起来。
我没有问她现在怎么样，她的双眼还是像当年那样闪着星星的光芒。我相信，她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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