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回到北方,常听上了年纪的人说,如今没有旧时候冷了;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小时候的冬天,雪似乎下得更多。一场大雪过后,万籁俱寂的乡村深夜,可以听到不远处的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化雪时节似到未到,房檐下的大冰柱子直棱棱垂下来,引得小孩子拿棍子去敲打,不单为了有趣,还为了好吃——放一截在嘴里嘎嘣嘎嘣一阵,可以媲美嚼冰棍。那时还没有什么污染的说法。
一夜落雪无声,清早一打开门,大人也会惊讶一声:雪下恁厚!这时,不管有多懒的小孩儿,都会从床上一跃而起,小棉袄也顾不上披,光着热乎乎的脚丫子窜到门口探个究竟,任凭大人在屋里喝令“回来穿袄!”
故乡有一种特为下雪天穿的类似木屐的鞋子,音似“笼瓮子”,我小时候还常能见到,如今已是踪迹全无了。这笼瓮子上面的部分是用麦秆或者芦苇穗编成一个椭圆的形状,中间留个伸脚进去的圆洞,下面钉上厚厚木板的底,人穿上后个头陡然变高一截;在雪地里穿着笼瓮子要保持平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我记忆中不少大人还是穿着它,笼着棉袄袖子,缩着脖子,在雪泥地里摇摇摆摆的走。我想,大人穿它的原因无非是,跟家里妇女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棉靴比,它抗泥抗雪,而且穿脏了也不用怎么费心洗刷。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制作材料实在常见,几束秸秆,两块木板而已。
我记不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在雪天穿过笼瓮子了,但是妈妈和奶奶做的棉靴是一直穿到上初中的。初一那年冬天,妈妈给买了一双大红色的棉靴,看起来又洋气又轻巧。穿上才得意了几天,发现它不怎么透气,大冬天的硬是脚给捂出了汗,汗气又出不来,到了下雪时候雪珠子变成水,轻易渗进丝绵的靴面,每天睡觉前从冰凉潮湿的的棉靴里拔出冰凉潮湿的两只脚来,奶奶见状总说,花钱买的鞋,光好看有啥用,下雪天还没个笼瓮子保暖!但是,鞋还是一直买下去,终于再也没人看到有谁再穿千层底的棉靴了。
笼瓮子更是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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