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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豺狼胆颤、虎豹臣服的明朝四大矿税太监

令豺狼胆颤、虎豹臣服的明朝四大矿税太监

作者: 江狄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0:53 被阅读5次

楔子

万历

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二月,宁夏副总兵蒙古降将哱拜与其子承恩、义子哱云等造反叛乱。宁夏为大明九边重镇之一,主要防备蒙古人,此次叛乱非同小可,起先攻城略地,后哱拜得到蒙古人支持,势力大增,朝野震动,帝遣李如松、麻贵等名将率兵平叛,七个月后,叛乱平息,费帑金二百余万。

同年四月,丰臣秀吉调动近二十万日军入侵朝鲜,朝军兵败如山倒,转向宗主国大明求救,帝先后令祖承训(中伏兵败)、李如松(能者多劳,从宁夏到朝鲜)抗日援朝,前后两次战役持续近40个月,击退日军,费帑金七百余万。

万历年间中日战争

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播州宣慰司使杨应龙起兵叛乱,在四川、贵州、湖广等地烧杀抢掠,恶行累累,帝派李化龙(一应一化巧合乎)、麻贵等前去镇压,至万历二十八年六月,杨应龙自杀,播州叛乱遂平,费帑金三百万。

万历三大征,是万历一朝最著名的三次军事行动,其中两次在本土作战,另一次自带饷银出国作战,三大征达到了军事目的,但枪炮一响,黄金万两,共耗费帑金约一千二百万。

当年明朝财政年收入为两百多万,后经张居正改革,增至三百多万,三大征前国库(太仓库)存银七百余万,战后,要填补这五百万左右的亏空,只能够是财政分期付款解决,另由万历皇帝带头捐款支援,费尽心思,总算得以抹平。

此时的大明国库已空,再也经不起大风大浪。

但天不遂人愿,多事之秋,坏事相约而来。万历二十四年,乾清、坤宁两宫发生火灾,越明年,皇极、建极、中极三殿也遭火噬。当时恰逢赴朝抗日战争,内忧外患,国库的银子犹如大江决堤哗哗往外倾倒,但时事再艰辛,也不能让皇帝住在残垣断壁之中,于是先着手修复乾清、坤宁两宫,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钱!钱!钱!到处都需要钱,皇帝与群臣相对无言,束手无策。皇帝和大臣们是不会创造财富的,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物种,作为剥削阶级,这笔钱肯定是要从百姓身上刮取的,但立好牌坊是关键,到底如何巧立名目呢?庙堂之上的智囊们在苦苦思考着盘剥之计。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突然有人再次提议收取矿税,以解燃眉之急,万历点头称赞,反对派只能暂时低头。

之所以说再次提议,是因为在万历十二年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收取矿税的议案,只不过当时国库还算充盈,宵小之辈前后折腾六年,均被否决,首辅申时行在当时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此次再提及,申时行早已离开大明的权力中心,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万历的住所还没有被烧毁,同意也就顺理成章。

万历二十四年,万历命太监及相关人员赴全国各地,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收矿税运动,矿税太监自此粉墨登场,祸国殃民,涂炭生灵,罄竹难书。

太监这种很难界定性别、死后入不得祖坟的物种,大多数的心理应该是不健全的,甚至是极度扭曲的,从史料来看,这个物种干的坏事着实太多,在今人看来,多数坏事已然超出了人性的基本范畴(今暴力拆迁可基本与之媲美?)。普通人一旦手中有权,大多数都会尽可能享受权力带来的满足感,更何况太监们,他们身残志坚,孜孜不倦的尽搜括之事。

矿税太监尤为厉害,其中播虐逞凶的佼佼者以陈增、陈奉、高淮、梁永为代表。

陈增乱山东

万历二十四年,上命太监陈增赴山东就任采矿使,在万历皇帝不上朝,敛财皆用内监的指导思想下,陈增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如果仅仅完成采矿使的工作,肯定是对不起皇上的信任,到了地方,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风格,主动抓起辖区内的整体工作,累点就累点吧,谁让自己是皇家的一块砖呢?

陈增在对待工作方面,做到了知行合一,作为自封的地区长官,对于不支持他工作的同僚,他有责任、有义务搬开绊脚石,当然朝廷命官非一个太监能就地免职,陈增以打小报告(弹劾)的方式摘掉了福山知县韦国贤的乌纱帽,理由很简单,阻扰开矿。

这还了得,阻挠开矿就是阻碍皇上修房子,这些个臣子领着朕俸禄,住着舒服的大屋,还不知足?朕的房子被烧完了,修建一下怎么了?这是又要利用朕来做成全自己“名望”?万历很生气,后果很简单,韦国贤被逮。

初次出手,就废掉了一个县令,陈增瞬间觉得自己充满了阳刚之气,为了保持权力春药带给自己的满足感,陈增觉得这种事情得继续干,要大干特干。

他这次瞄上的是益都知县吴宗尧,他恨吴宗尧。作为矿税使,陈增所到之处,多数地方官吏无不阿谀奉承,屈节如属吏,唯独这个吴宗尧面如寒冰,对自己不理不睬。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陈增抛出橄榄枝,派党羽程守训主动去找吴宗尧沟通,但吴宗尧骂了这位同乡一个狗血喷头,赠人琼瑶,得人唾骂,中官陈增,气到吐血。

后来,吴宗尧先是阻扰其党羽金子登开孟丘山矿,后又弹劾其“日征千人凿山,多捶死;又诬富民盗矿,三日捕系五百人”,事关自己敛财大事,万历还是会仔细阅读。很快,陈增诬告吴宗尧阻扰开矿的奏疏也到了,同一件事情,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奏折令万历犹豫了。

明朝官员

一看有人出头,为吴宗尧助攻呐喊的群臣瞬间冒出来很多,御史、给事中、山东巡抚尹应元等人纷纷要求严惩陈增。万历一看群臣意见统一,明面上是要求严办陈增,暗里是反对自己开矿敛财,如果一旦退让,自己的修房子的事情就得黄。此风万不能开,要支持陈增,严加惩处带头大哥。

吴宗尧下诏狱拷讯,巡抚尹应元被罚俸,尽管境内群民哭声震天,但无济于事,强奸民意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

陈增不仅毫发无损,还被万历加了担子,令其征山东店税,这更是一笔肥差。不过因为势力范围划分不明确,与另一位临清税使太监马堂(也是祸国殃民的一把好手)产生了冲突,黑社会收保护费彼此撞车了,两拨人瞬间大打出手,最后竟然闹到了万历案头,万历迅速出手平息了这场抢地盘、收保护费的闹剧,谁说万历不勤政呢?

这次调停中,得到甜头的陈增自此愈发骄横,权力如果不加以笼头,比下山饿虎还要凶残。陈增对于民间财富的掠夺越发毫无忌惮,遇到大富之家,随口诬蔑其藏违禁物,抄家灭门,遇到小门小店,重重苛捐杂税征到破产,从北至南,带领党羽犹如蝗虫过境,吸尽民脂民膏。

万历通宝

朝中御史弹劾陈增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宫门,但全无回声,万历压根就置之不理。后来凤阳巡抚李三才决定以伐大树的方法对付陈增,先对其党羽程守训下手,搜得违禁珍宝及银两四十余万,满朝哗然。中饱私囊,动了万历的逆鳞,这次连陈增都不敢出面作保了,程直接被锁入京城,一刀剁了。

枝叶虽斩,树干犹存,万历还是满意陈增敛财的能力,程守训做了替死鬼,这件事情就此打住。经历此事,陈增仅仅是虚惊一场,随即又故态重生。

坏人活千年,陈增一直祸害了山东十年,至万历三十三年,才在不甘中死去。

陈奉乱湖广

袁宏道

雪里山茶取次红,白头商妇哭春风。

自从貂虎横行后,十里金钱九室空。

说陈奉之前,先来首袁宏道的诗(竹枝词之二)定场,这二十八个字,字字泣血,换成二十八个惨字也不过如此,这首诗描述的就是陈奉在做矿税使时民不聊生的真实写照。

陈奉是在万历二十七年二月被外派的,此獠身兼数职,既是荆州店税使,又兼采兴国州矿洞丹砂及钱厂鼓铸事,位高权重,又得万历撑腰,再借鉴陈增等前辈的政策,坏事做绝,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奉深信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一到荆州,先笼络地痞流氓,迅速拉起了一哨人马,一来做探子,做好信息收集工作,二来充作打手。成立了组织,就开始露出獠牙,极为嚣张,史载“恣行威虐”。

陈奉对于荆州当地的官僚集团,一言不合,就鞭笞,这估计脱胎于大明朝的廷杖,需要注意的是,挨过廷杖的大臣,一瘸一拐间,满脸傲娇,受到同僚敬佩,毕竟这是当面顶撞皇上获得的战利品,会留名青史,而受到陈奉的鞭笞,却是无尽耻辱。对于商旅和百姓,陈奉就直接明抢了。

自古以来,中国百姓隐忍力非常强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对抗官府。陈奉有幸享受到了老百姓招待他的石块宴,这是在他从武昌回到荆州的路上,可惜命中率不高,再加上陈奉的高度警惕性,溜之大吉。

陈奉定下心来后开始回味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反动行为,背后肯定离不开当地官员的支持,石块明面上是扔自己,实际是打皇上的脸。轻车熟路的上书,诬告襄阳知府李商畊、黄州知府赵文炜、荆州推官华钰、荆门知州高则巽、黄州经历车任重等煽乱。对于此类事情,万历处理方式很简单,下令将华钰、车任重等投入大牢,对李商耕作降职处理。

此后,陈奉更是为所欲为,自封千岁,出行一切按照千岁制式行事,尽管胯下挨了一刀,但是饶有恶趣,他的党羽有的是将妇女抢掠到税监署大堂公然侮辱(陈当观众?),有的是直接闯进百姓家中,奸淫妇女。陈奉还指使属下殴打百姓,许多人死后还被肢解,尸块被随意抛在路上。

开掘谷城的矿山,未有所获,就勒索当地官府库金,充当开矿所得;其党羽诬告盗墓贼发掘了唐宰相李林甫老婆的墓,得黄金数万,这事锦衣卫上报给了万历,万历下令将黄金解送至京城内库,这一下弄巧成拙了,因为盗墓贼挖掘的仅仅是元朝人吕文德之妻坟墓,哪有万两黄金。这事情难不倒陈奉,他出了两招,一是毒刑撬打,责令居民补偿黄金,二是发掘辖区内所有坟墓,乌烟瘴气一片,挖坟开棺真忙。

在开掘矿山和发掘坟墓齐头并进中,陈奉甚至打起显陵的主意,显陵是嘉靖皇帝生父恭睿献皇帝朱祐杬和母亲慈孝献皇后的合葬墓,说白了就是万历祖爷爷和祖奶奶的陵寝,嘉靖因为给亲生父亲争名分,当年可是整出“大礼仪”事件,他绝对没想到自己死后没几年,孙子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幸亏,知县王之翰因矿山靠近显陵,抵住压力,坚持不同意开矿。

明显陵

陈奉的威力有多强呢,大学士沈一贯上言:“陈奉入楚,开始是武昌民变,随后汉口、黄州、襄阳、武昌、宝庆、德安、湘潭等处,民变发生十起”,这种威力,令现今的核弹汗颜,陈奉就是民变播种机。

坏事做绝,老百姓受够了,有万余平民甘愿与陈奉同归于尽,可惜又被陈奉溜走躲进了官府,官官相护,巡抚、巡按和地方三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掩护了他好几天。

老百姓弄不死他,那就官员们就上书继续弹劾,武昌兵备佥事冯应京列举陈奉十大罪状,但万历处理方式令人齿寒,依旧选择相信陈奉,先降冯应京为杂役,后又将其逮捕。冯应京爱民勤政,在百姓中颇有声望,被缉拿之日,万民相送,陈奉一看如此,坏水汩汩往外冒,他将冯应京枷锁笼中,并在旁边张贴诬告冯应京的各项罪状。

火星溅入了干柴堆,万民之火瞬间点燃,火势蔓延,包围了陈奉官邸,高呼必杀此贼,陈奉如丧命犬窜进了楚王的府邸需求保命,老朱家的后代惹不起,众人转头将陈奉的党羽耿文登等十六人投入江中。另有巡抚支可大多次维护陈奉,愤怒的百姓也焚烧了巡抚的辕门。

随后,陈奉在楚王府密令参随三百人带上兵丁,追逐射杀群众。冯应京在槛车中劝说,百姓才散去。

民变的消息传到了京师,吏部尚书李戴与众官员共同上疏,请求释放因陈奉诬奏而被逮入狱官员,大学士沈一贯、给事中姚文蔚等亦请求撤陈奉回京师,但万历依旧置之不理。

陈奉的行为连同类都看不下去了,御马监监丞李道上奏揭发陈奉对水路商人皆敲诈勒索,所得三分之一放入自己腰包,这句话很关键,打动了万历,终下旨“其湖广店租及开矿、铸钱、钱粮等项,由守备内官杜茂兼管,陈奉由该抚按差官伴送回京处分”。

支可大很清楚陈奉在湖广所作所为,知道陈奉一出府邸,必然被百姓剁成肉酱,于是派兵护送其出境,送走这尊瘟神。

回到京师的陈奉被给事中陈维春、郭如星再次揭发了罪行,但现实非童话故事,恶人始终没有遭到报应,这二人反而被万历降为了杂职,可能受制于压力,万历找支可大为替罪羊,将革职。

经过多方营救,冯应京(字可大,此可大非彼可大)在三十二年(1604)才被释放,而王之翰则惨死狱中,经陈奉引起的湖广民变历经两年才平息。

明朝民变

高淮乱辽东

辽东位于我国的东北,谈及东北,第一感觉是什么呢?是肥沃到一把可以攥出油的黑土地?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野味盛景?是满清鞑子的发源地?是70多年前我党在“七无”窘境下奋勇战斗,进而统一全国?是建国初期有着共和国长子之称的骄傲?还是现代“投资不过山海关”的戏言?

印象很多,感情繁杂,但万历年间的辽东绝对是苦楚之地,尽管当时是明代九边重镇之一。辽东人民的凄惨,除了朝廷苛政盘剥外,还有天灾、兵灾、征夫等全方位立体式的打击。

明朝九边重镇

官过如剃,辽东征税以人丁为准,比以亩为准重多了,赋税繁重,民不堪命;兵过如篦,蒙军时不时策马越界,予取予杀,蒙贼凶残,辽东人可谓九死一生,如甜水城一役,九成军民殒命,因人手严重短缺,只能缩筑城池防守;匪过如梳,彼时女真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如土匪呼啸而来,大明官兵悉数逃走,徒留辽东之民引颈受戮,凄苦万分。

在天灾方面,能想的到如地震、水灾、雹灾、旱灾、虫灾、瘟疫等全部找上了辽东,仅嘉靖朝45年间,发生各种灾害就达37次之多,接近一年一次,卖妻鬻子遍地,一个十来岁小孩报价不超过二两,依旧嫌贵,不乐买之。

被强行征做民夫,在抗日援朝期间,辽东作为后方,朝廷征调大量民夫运送辎重,壮劳力完全脱产,老弱病残无力耕种,田园荒芜。况且,运输辎重,极为艰苦,去过辽东的大臣周孔教上书万历:“辽民死于运输者十家而九。”

辽东之民经过各种摧残后,已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迫切需要朝廷大输血,才能得以为继。作为皇帝的万历很是“厚道”,他没有说出“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蠢话,而是派高淮赴辽东负责监管、征收矿税。朕的房子还得装修,你们再忍忍。

先看看高淮在辽东其中两年给万历的奉献:万历二十九年(1601),进银两万两,三十一年(1603),进子粒银一千八百余两,矿税银二万三千两,金六十两,马匹、貂鼠等不计其数的名贵之物,同年十月,进银七千两,马五十匹,这还没有计算落入高淮腰包的钱财。

高淮的双手简直就是搂钱的耙子啊!不过,这个耙子上面沾满了辽东百姓的白骨和鲜血。

高淮征税的范围极广,官吏农工,皆是纳税人。对于大户、商户及百姓的横征暴敛,采取了与陈增、陈奉等同样手段,无非就是敲诈勒索、威逼强征,各种各样的税种堆在老百姓的头上,连妓女、戏子都不放过,幸亏不对呼吸征税,不然老百姓都得憋死。

经过高淮这一系列稳准狠的操作,将半残的辽东整的是“商贾断绝,城邑罢市,闾里萧条,人迹稀少。”由此换来的是万历的笑颜和自己渐鼓的腰包,更重要的是加深了万历对他的进一步信任,升官自然就不在话下。

高淮对于收税是真爱,他深入研究征税的一切可能,眼睛瞪得像铜铃,如雷达般搜寻收税的机会。不久,他就将这项业务拓展到了马市。当然如果仅仅是税收,那对不起他潜心研究的成果,对于马市,他是有想法的,他要搞垄断,要和大明辽东军区掰腕子。

每逢马市开放日,高淮如同伯乐般四处寻觅蒙古、女真的良马。相中之后,便以半价强购,顺手再以极低价格牵走老弱病瘦的马匹。明军购买战马,只能找高淮,高淮对客户很热心,将那些个低价马匹以两倍、五倍、甚至十倍价格卖给了军方,而良驹则是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了关内客户。

明军不干了,没这么欺负人的,在高淮疏忽之际,趁机去马市抢购买了一批良驹,交易时强忍恶心,缴纳了高淮定制的双倍交易税,但相比起在高淮手中直接购买的价格,这已经是良心价了。

可惜这事被高淮知道了,高淮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帮兵痞都什么素质,简直就是土匪行径,高淮报复的手段很简单,带人直接冲入军营,抢回明军所购战马,还捎带手把明军原有战马连同马鞍一并顺走,转手以高价全部卖入关内。

军方火大了,堂堂七尺男儿,大明边军,竟然被一个太监如此羞辱,成何体统?但也仅仅就是腹诽,不敢当面唾骂,就更别提动手了。因为高淮的靠山是大明的最高领导人,这官司很难打赢,再者,就算跟高淮干一仗,应该也打不赢。

很简单,因为高淮的手里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

这支部队的组成很复杂,有高淮在大明辽东军区亲自挑选的军事水平过硬的军人,挑中的军人,丢掉气节,欢天喜地,因为不仅薪水极高,而且发放还特别有保障;另有蒙古和女真的雇佣军,这帮人作风强悍,谁给的价高,就给谁卖命,属于早期雇佣兵种。

除了兵员素质比较高之外,高家军的装备在当时也属顶尖,骑兵序列,基本一人两骑,甚为壮观,至于金甲银盔,白羽长枪,更不在话下,基本类似于后世宋子文的税警总团(也是收税的)。关键高淮的部队不是花架子,是支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部队,是支日夜操练演习的部队。

这支部队有多少人呢?据当时巡按御史何尔健调查,高淮这支队伍有骑兵两千余名,步兵近六百人。战斗力相比较,大明辽东军大致相当于民团,而这三千余人的高家军相当于后世的特种部队。关键高淮懂得师出有名的道理,把高家军冠以“龙骑军”的称号,以天子名号行动。

在这一点上,高淮要比陈增、陈奉、梁永强太多了,这三人手中可用的力量无非是当地的地痞流氓和贪官污吏,与高淮相比,纯属土鸡瓦狗,不堪大用。所以他们遇到民乱,首先是抱头逃窜,而高淮在辽东出行,则有一股黑云压城的气势,令军民战栗,万声齐喑。

高淮如此嚣张跋扈,辽东总兵马林忍无可忍了,作为将门之后的他搜集了高淮的黑料,上书弹劾。弹劾的结果又是老生常谈,万历选择相信高淮的诬告,通知马林卷铺盖去戍边,“给事中”侯先春仗义执言,结局是降职降薪,其余和马林相关的人员一律降职、免职、坐牢,为了敲山震虎,高淮还顺手打死了指挥张汝立。而新任“辽东巡按”何尔健到辽东开展工作伊始,就遭到高淮的百般阻扰,好不容易通过暗访取得了高淮的犯罪证据,但奏折又被高家军在半道强行劫走,老何仰天长叹,徒呼无奈。

辽东总兵马林

光在辽东地界横行,时间久了,高淮有点儿兴致寡淡了,有一种打败辽东无敌手的感觉,趁着回京汇报工作的机会,他决定带着高家军露露脸,好在还略微有自知之明,只在高家军中挑选三百军士,随从入京朝见万历,史载“张飞虎帜,金鼓震天”。

这一哨人马很不注意军容,不少人保持着“说蕃语、穿胡服、张弓露刃”的少数民族本色,耀武扬威到达了广渠门外,可把当时老百姓吓了一跳,以为胡虏又来攻打北京,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农历八月的“庚戌之变”重现了。

天子脚下,如此目无王法,这还了得,朝中大臣排队上书弹劾其荼毒百姓,带兵入京,图谋不轨。弹劾大军阵容相当强大,有“给事中”田大益、孙善继、姚文蔚、梁有年等;有“御使”袁九皋、刘四科、孔贞一等;有

“吏部尚书”李戴;有“刑部尚书”萧大亨,但是万历选择性失明和失聪,全部置之不理。

按理说太监带兵,为历代皇帝的忌讳,当年正德皇帝对刘瑾万般宠爱,寻常罪名如贪污受贿等根本无法将其扳倒,最后在密室中搜出带有暗器的扇子,以及伪玺、玉带等违禁物(有待核实),正德方才大怒(主要是带暗器的扇子),将其凌迟处死。今高淮带兵直闯京城,反而毫发无损,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高淮京城之行很成功,眼界更高了,看看自己手下的高家军,再看看病恹恹的辽东军,一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纯属浪费粮食,高淮觉得有义务替皇上节省粮食,顺手就停了他们的军饷。这就惹了众怒,当兵吃饷,历来如此,到你高淮这儿怎么就不行了呢?况且,这兵饷又不从你高淮腰包里出,你凭什么呢?买马的钱是朝廷的,你可以折腾,但这饷银可是大头兵自己的了。

三个月不发饷,大明辽东军活的连狗都嫌弃,求爷爷告奶奶,招数用尽,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没有。那就无须再忍了,再忍就得饿死,抄起武器干吧。前屯卫军、锦州军、松山军在两个月内先后哗变,皆高呼“誓食淮肉”,以求与高淮同归于尽。

面对搏命的士兵,能战善战的高家军也不是对手了,高淮这次是真怕了,他退缩了,躲起来了。同时发加急文书至万历,污蔑诬告广宁前屯卫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杀税使,劫贡钱,一看自己的钱粮被抢,愤怒的万历不分青红皂白,指派钦差拿了二人下狱。

这下点燃了炸药桶,军民的愤怒之火漫天横流,在大明的辽东大地上狂暴肆虐起来了,而此时蓟辽总督蹇达弹劾高淮的奏折,让这把大火有了吞天之势,万历退却了,下旨召回了高淮,交付“司礼监”听候处理,在辽东纵横肆虐十余年的高淮终于被赶走了,但税收业务不能停,万历又派“通湾税监张晔兼领辽东之事”。此后,被高淮诬告的李获阳却惨死狱中,王邦才一直关押至万历四十一年才被释放,这二人也许充当了万历在高淮事件上的出气筒。

蹇达雕像

梁永乱陕西

御马监监丞梁永在万历二十七年被派去陕西做税监。上任途中,梁永对工作做了细致规划,收税尽管属于肥差,但直接从老百姓嘴里抢食的活不好办,背负民间骂名其实无所谓,关键是如果被大老板万历扣以“办事无力”的帽子,就永世不得翻身了,欲取代自己的同类太多了。所以要干好这份工作,就得用特殊手段。

梁永率先无视税监不能掌兵的规定,既想要钱,又让当乖宝宝,不肯能办好事情的。

甫入陕,梁永就组建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部队,兵源的构成很简单,地痞流氓、逃犯流民,交给心腹锦衣卫千户乐纲来带领。

姑且不论梁家军的战斗力,但排场一定是有的,在梁永的授意下,他们置办了旌旗、车盖和鼓吹手,在三秦大地甚至塞外频频巡视,可谓宝马雕车响满路,可惜梁永不长胡子(自身无条件),否则一缕长髯,仙风道骨,堪比星宿老仙丁春秋。

当然,梁永带领着部队不是去走秀,主要是收税,有兵有枪,玩起威逼利诱打砸抢那一套是得心应手。对于不交税,不纳税的人,梁永出个特损的招,把几十名男丁施了宫刑,这种遭天谴的行为的形成,跟他当年胯下挨了一刀有直接关系。

至于税收过程中梁家军的烧杀奸淫掳掠行为,梁永一概视而不见,他只关心税收数字的增加,但凡有当地官员阻扰,梁家军一拥而上,鞭抽棒打伺候一番,县丞郑思颜、指挥刘应聘、生员李洪远等人皆遭毒手,殒命归天。

这一番下来,包括蓝田在内的七个县,每年征收的税银达十万之巨,这其中一大部分以损耗名义落入了梁永的腰包。

梁永依旧不满足,他总觉得陕西这个地方,还有巨大的潜力可挖。

陕西自古是帝王建都之地,九个大一统王朝留下的帝王陵墓共79座,被称为“东方金字塔”,这还未计算王公大臣们的陵墓,看着踩在自己脚下的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物,梁永没有感慨历史沧桑,他只是想到了一个快速致富的手段——开挖历代皇陵。

挖人祖坟是要遭天谴的,更何况是皇陵,但梁永不在乎,也许自从多挨了一刀,比正常人少了一样东西后,他的心理就不属于人的范畴了,反正死后进不了祖坟,一切都无所谓,这种人一旦发起狠来,最为可怕。

此后,在三秦大地漫起的黄土扬尘中,夹杂着一股股新翻的土腥味,这土腥味充满了怨恨和无奈。生前荣光造就的奢华陪葬品,在梁永的狞笑中,被一车车的运走,徒留一具具无葬身之地即将成泥的残缺尸身。

陕西黄土高坡地貌

梁永的无法无天引起了当地官员的滔天愤慨,咸阳知县宋时际就曾当面拒绝过梁永的勒索:冰片五十斤、羊毛一万斤、麝香二十斤。为了防止梁永的报复,宋时际时刻关注梁永党羽的动向,并与咸宁知县满朝荐一起,抓捕了一名冒充强盗抢劫的收税小吏。

梁永将计就计,上书诬告宋、满二人抢劫税银,万历回复简洁而高效,宋时际入狱,满朝荐降职一级。

陕西巡抚顾其志揭发梁永的奸邪罪行,大学士沈鲤、朱赓请求把梁永拘捕押回,以便安定民心的奏折。万历置之不理。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余懋衡巡按陕西。余懋衡作为御史,素有直名,参起人来有一种不要命的架势。梁永害怕了,他与乐纲商议一番,决定毒杀老余,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不知道是余懋衡身体素质好,还是药量不够,亦或者是抢救及时,总之老余没有死。

余懋衡

老余不死,接下来就该梁永倒霉了。余懋衡联络了京城同僚,上书弹劾,另一方面在陕西积极搜罗梁永祸国殃民的证据,连同陕西官员,用计抓捕了梁永的爪牙,尽快审理,签字画押,坐实铁证。尽管梁永故技重施,用诬告的方式对付老余,但无奈铁证如山,且朝中弹劾的官员阵容庞大。万历被迫召回了梁永,至此,祸害了陕西七年之久的梁永在万历亲派的特使护送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写在最后

明亡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万历对于明朝的灭亡,要承担很大责任,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明亡于万历”之说。至少在矿税太监这件事情,是万历的一大败笔,这批太监亲力亲为,加速推动着明朝灭亡的脚步,真可谓:府库未充,膏脂已竭,明室之亡,于是决矣。

至于明亡于党争之说,对矿税太监的政策实施也是有影响的,朝中分为实利派与保守派,从职位上划分,实利派多位内阁官员,他们注重事实,清楚明帝国的实际经济情况,对于国家发展的实际需要,有更为深刻的了解,也理解万历的苦衷。而保守派官员多为给事中与御史,他们关注的重心在道德和祖制层面。这两派的斗争,影响到了万历在处理矿税太监引起的民变、兵变时的决策。

但无论如何斗争,做决定的是皇帝,所以这口锅,万历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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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令豺狼胆颤、虎豹臣服的明朝四大矿税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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