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游戏人生》(4)

作者: 素凌寒 | 来源:发表于2017-02-25 19:20 被阅读0次

    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兰国风,这个点正是兰国风下班回家的时间。那个男人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川流不息的车流把他的背影映衬的特别小。兰锡梦把头扭了回来,突然心头一紧,那天晚上的噩梦中那个躺在卡车轮下的男子怎么与窗外等红灯的男子这么相像?兰锡梦再次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飞速驶来的汽车正撞倒那个过马路的男子,兰锡梦手中的咖啡应声而落,咖啡洒了一地。兰锡梦踢倒了椅子,飞快地向外面跑去。高离一脸惊诧地看着发疯的兰锡梦,一回头才注意到刚才井井有条的马路此时已经混乱成为了一锅粥。高离匆匆付了账,也出去查看。

    兰锡梦跑到那个被撞的男子身边,一眼就认出了他:兰国风。兰锡梦像是崩塌的高楼一般瘫在了地上,撞人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后带着浓浓的酒气。围观的路人把他拦了下来,并报了警。后来的事情兰锡梦的脑海里只剩下无声的画面了,围观路人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警车上红色与蓝色的警灯交替闪烁着,警察问了他几句话他也回复了几句,医生和护士把兰国风抬上救护车,他和爷爷一老一少在急救室外等待。后来兰锡梦在回忆这一段经历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声音,可当时那么嘈杂的场合声音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难道是上帝把这段声音给偷走了吗?或许吧。

    在那天的记忆中,兰锡梦记得的唯一的声音就是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这句话久久的在兰锡梦的脑海中回荡,回荡了那一整个夏天。如果一个人真的尽力了还是没能如愿,那么我们又能怪罪他什么呢?医院急救室外走廊天花板白的刺眼,兰锡梦感觉自己眼眶中仿佛有什么在翻涌着。

    报纸头条上报道了本报副编辑遭遇车祸的消息,所以兰国风的葬礼办的很气派。兰锡梦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人:七大姑、八大姨、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报社同事。很多人来吊唁兰国风,很多人来安慰兰锡梦。可是在葬礼上兰锡梦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只是望着那个已经逝去的男人的照片出神,望着天空出神,望着一批又一批的陌生人出神。他们都是过客,他们很快会遗忘兰国风这个人,更很快会遗忘掉兰锡梦这个人。但对于兰锡梦而言,他已经失去了从小到大陪伴他长大的人,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葬礼结束后,兰锡梦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去爷爷家住,也算是一老一少做个伴。兰锡梦走上楼,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前。她穿着紫色的高跟鞋,蓝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淡淡的香水味沁人心脾,看上去就像与高离的妈妈是同一类的人。那个陌生的女人看见兰锡梦上楼,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她唤他:“锡梦。”

    “你是?”

    “我是你的妈妈啊,锡梦。”

    “妈妈?”兰锡梦突然觉得心头一暖,他还有妈妈。但下一个念头洪水般涌来:就是这个女人当初抛弃了他和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知道她还有这个儿子?

    “你来干什么?”兰锡梦的声音冰冷了下来。

    “我知道你爸爸出车祸这件事了,我来看看你。”

    “嗯,那你现在也看过了,我要和爷爷一起去住了,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锡梦,妈妈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和爸爸,但是当初确实也是被逼无奈。现在你爸爸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妈妈更觉得对不住你。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我知道自己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在经济方面给你帮助。这张卡里有一点钱,以后每个月我也会向这张卡里打给你钱,你拿着吧!”

    “谢谢,不用了。”兰锡梦扭头就下了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心如同被钢针扎了一样痛。

    兰锡梦了无事事地在路上游荡,马路上车来车往,安静的像是平静的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海上就刮起了大风,卷走几条性命,可为什么卷走的偏偏是自己的父亲,兰锡梦不明白。走到一处公园,兰锡梦走累了,就躺在了公园的草坪上。兰锡梦躺在草地上,对着天空大喊:“命运,我操你大爷!”喊声引得不少路人回头,兰锡梦知道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公园里怎么来了一个疯子,兰锡梦不在意这些。这个世界就是虚幻的,这个世界不过由谎言与欺骗构成,有些人拆穿了世界的谎言,人们害怕他们继续拆穿下去,就把他们称为疯子。

    兰锡梦望着那些回头的人们,他们也不过是虚伪的存在,他们有多少人曾想过像兰锡梦一样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高喊:”命运,我操你大爷!世界,我操你大爷!”但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虚伪,他们怕被别人当作神经病,他们怕自己的美好形象毁于一喊。兰锡梦不停地大声喊着:“命运,我操你大爷!”,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在兰锡梦脸上肆虐。

    他喊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兰锡梦喊累了,躺在公园的草坪上慢慢的睡着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兰锡梦的侧脸上,兰锡梦醒了。这么多天来,兰锡梦好久没睡的这么沉了,每天晚上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才发现那不是梦,那是现实。反而是在一个空旷的草坪上睡的这么沉,兰锡梦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偷被抢,他就这么躺在大街上睡着了。这些天的日子对兰锡梦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但它太逼真,真到每一滴眼泪都那么苦涩,每一次心痛都那么刀绞,一滴一滴鲜血,一滴一滴眼泪汇聚在一起,就像是此刻天边晚霞的色彩。

    兰国风出事后,兰锡梦也没有去上俞老师的衔接班,也没能再次见到夏至。相逢不过是一场不长不短的旅行,陪你一程不过是我所能做的一切。夏至,太阳最眷顾的你,出生在白天最长的那天。太阳最讨厌的我,出生在黑夜最长的那天。我喜欢你,但我决不挡你追求光明。兰锡梦望着天空又想起了夏至,又想起了那些曾经快乐的时光。回忆永远是最美,因为人们已经对自己的回忆动了手脚,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藏到回忆的最深处,只留下美好与欢笑,只有等到夜深人静,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才会重新进入脑海,进入泪腺,进入心脏。

    天色越来越晚,兰锡梦从草地上爬起来,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爷爷家的那栋老楼,老楼外长满了爬山虎,那深邃的绿色仿佛像一个巨大的怪物一般要吞噬掉那栋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兰国风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兰国风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嫁到了外地,只有兰国风没什么本事,留在了当地。奶奶在兰锡梦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兰锡梦也并不记得奶奶长什么样子。兰国风生前多次要让父亲搬过去和自己一起住,老爷子生性也固执死活不肯搬过去,说是自己一个人住着方便利索,互相也都不添麻烦。兰国风也就作罢了,只是每个月带着儿子来看一趟老爷子。

    爷爷对兰锡梦特别亲,每次兰锡梦一来,爷爷总会给兰锡梦做他最爱吃的菜:红烧鲤鱼。老爷子总说锦鲤能带来吉祥,所以多吃鲤鱼好。兰锡梦虽然感觉把能带来吉祥的鱼吃了不太好,可作为一个吃货,谁管它呢?好吃就足够了。兰国风出事后,家里的亲戚和兰锡梦商量他的去处,它的两个姑姑都同意兰锡梦可以跟着他们去省外读书,教育质量高。可是兰锡梦拒绝了她们的好意,主动提出和爷爷住在一起。一是兰锡梦不想离开这座城市,不想放弃兰国风用生命换来的振华的入学机会,二是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兰锡梦知道自己陪伴爷爷的时间也不多了,他还想多陪陪爷爷。

    兰锡梦打开爷爷家的门,虽然家里的家具都是上世纪的家具,但家里很整洁,看上去像是专门装修的怀旧复古风。兰锡梦叫了一声:“爷爷!”厨房里传出声响:“是白若啊,我正做晚饭呢,你先看会电视吧!”白若,是兰锡梦的小名,确切的说这个小名也只有爷爷一个人叫。当初兰国风把兰锡梦名字的寓意告诉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说:“那你怎么不起名叫白若啊,白是李白的白,若是纳兰容若的若,白若可比锡梦有意境多了。”兰国风自认自己学识不如老爷子:“那户口我都上了了,你要是愿意叫白若那就叫白若吧。”于是兰锡梦就多了一个小名:白若。

    兰锡梦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银行卡,这张卡与那个女人下午给他的卡怎么那么像?兰锡梦反复拿着卡在研究,老爷子从厨房出来看见兰锡梦正在把玩银行卡,说:“白若啊,你拿爷爷的工资卡干嘛啊?你把我的工资卡拿走了,爷爷可就没法给你做好吃的了啊。”

    “噢,爷爷这是你的工资卡啊,我就看看不拿走。”兰锡梦调皮的朝爷爷笑笑,心里感觉没有刚才那般沉重了。

    爷爷把那张银行卡放了起来,抽屉了还有一张他的工资卡。

    兰锡梦和爷爷吃过晚饭,兰锡梦问爷爷:”咱这儿有无线网络吗?”

    “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用这个,爷爷刚装的,是叫歪风吧?起的什么名字,叫什么不好叫歪风。”

    兰锡梦忍不住笑了:“嗯,爷爷,那这歪风密码是多少啊?我去整治整治它。”

    “对,就应该整治整治现在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密码是?哎呦,这人老了,多忘事。我找找,我记得记在一个本上了。哦,对了找到了,密码是000000。”

    “嗯,连接上了。”

    滴滴,滴滴,一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头像给兰锡梦发来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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