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麦有格
同是地里的主角,总觉得麦子的格要比稻子高,就像同是和肉片一起炒,沈从文就认定茨菇比土豆格高一样。
说麦子格高,当然不是指面粉的营养价值比大米强,那是科学范畴的对比。格,指品质、格局,是无法用数据来标识的。比如此时,待收的麦子通体黄澄,笔直地挺立在原野里,仿佛等候检阅的卫兵。首长一时半会不来,也抖擞着精神,不肯马虎半毫。何止不马虎,为了成熟,它不吝啬一丝力气。我观察过田野里的各种麦子,大麦,小麦,圆麦,收割之时叶片、茎干不见一丝绿色,堪称植物界的春蚕。稻子不然,谷穗归仓了,那稻叶常常还黄绿相间,让你总疑心是不是割早了,收成会不会少了些。所以,我相信写《观刈麦》时,白居易曾不止一次在田埂上徘徊,就因他知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当麦子用尽全力熟透的时候,收割一天也等不得,风吹麦浪发出的轻脆干燥之声是五月最动听的声音,它绷紧了人们的每一根神经。
风过田野时,路过的人们常常会被金黄色的麦浪牵住目光,流连于它的壮观。种性的原因,麦子总是以集体的姿态证明自己的存在。然而,只要你肯蹲下身子,就会发现,每一棵麦子其实都卓尔不群。它们不像稻子一簇一簇丛生,而是一根一根挺立,每一棵麦子有自己的模样,每一根秸秆有自己的麦节。它们以各自的姿态,站成一个和谐的集体,“君子和而不同”大概如此吧。
更令我感念麦子有格的原因,就是它的始终不低头。是的,从麦苗开始,到抽穗扬花,到果实累累,它总是昂首而立。人们喜欢盛赞稻子灌浆后的弯腰,认为那是谦逊的姿态,我则欣赏麦子成熟时高昂的头颅,那是自信的外显。一只只麦穗如一支支火把,被高高地举起,点燃了庄稼人一季的期盼。如果你不曾注意到它的茎干其实和竹子一样虚心、有节,只是觉得它骄傲,那就回想它一路经历的风霜雨雪吧,比起稻子生长条件的优裕,它难道不该骄傲吗?更何况,它高高举起的,是用生命成就的果实!
能够支撑起饱实的麦穗让它不低头的,除了笔直有节的茎干,还有麦穗上细长的芒刺。芒刺在背当然是难受的,但细长的芒刺为麦穗张起了恰到好处的空间,不仅支撑了麦穗的挺立,也保证了麦穗的独立。人,其实一样,近则不逊远则怨,最好的距离是不远亦不近,彼此独立又能守望相助。
又是一年麦子黄,细想来,它的格是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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