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

没有风，上海也是海上的传奇，有了风，就更是风云激荡的感觉。

国金的饭店上边的那个站台，其实也不是特别高，因为知道的人不是很多，所以就特别空旷，站在那里，更是四面风起云动的感觉，又是在一圈的耸立如山岳的建筑之间。

东方明珠上面的云流动得飞快，就好像如海的天幕里，两颗宝珠乘风破浪而来。

而它周围的高楼，也如同海面上的耸立的巨轮，远航一般。

云层之下，上海中心像是要插入天幕里定住流云的擎天的柱，天幕海一样倒扣在上海的天空，如果，有人倒着看下去，上海中心便是插在海中间要起定海作用的神针吧。

而所有的光线却好像是都打在了经贸大厦一样，让它在浮云沉沉的天幕下依然是银光闪闪，高贵华丽。

所有的楼层都是嫣然生辉。哪一种金属一般的光彩，并不是姹紫嫣红，也不是奇诡瑰丽，不炫，也不是故意的耀眼，是自有质量，即便沉吟，也看得到风华的夺目，每一座楼的色彩，只是从玻璃的颜色，从金属的反光，从灯光的设计里，透出来一些自己独特的光芒。

环顾之下，那些楼层就像是一支优质的团队，每位精英都是一样的西装革履，个性只是体现在里面领带夹的颜色。那便是它们从里面泛出的光芒。

便是陆家嘴绿地里面的自然的水与草坪，绿树和房屋，经过了设计之后，和周围的一切相得益彰。仿佛那水被镶嵌在了这里，也就成了这一篇地方微带温润的点缀，其质地，也是一颗玉石，所以，镶嵌在此处，毫无突兀。

豪华到顶端，原来也是这样简洁的美。物极必反，那么豪华的顶端必然是返璞归真吗？就像最高的天空和最低的大海更多是相同的广袤和深蓝。

站在上海最为高速的陆家嘴，触目的风物，其实很简单，也很有条理，触目的风物都是多为直线，就是线条组合成的一些最简单不过的几何图形。

楼，高为直线。

桥，回环成圆。

路，依然是直线，不过是放射一般向着不同的防线伸展

车，流星一般。

人，天桥上看天桥下，或者反之，都更像是画布上疏密不同的点

树，下面是直线，上面点。

实物+影子的纵横也就是这些简单几何图形的铺排和拓展。

而，走在这里的人，也并非都是急匆匆的，相反，却都是慢腾腾的，悠哉悠哉的，拍拍照片什么的，比较多，因为那些拼了命一样的金融人士，此刻就在各座大楼里打拼着属于自己的梦想，而蓝图，也是在里面的不知道那一座办公室指定的，高级的高管会议，以及回忆里面的压力和影响，也多时在里面，等到了外面的时候，就成为了风光，是供游人观赏的，而外面人山人海的，多时游人。

陆家嘴的绿地里，那些沿着河边追逐吵闹的孩子们，公园里散步的老人，把这一切打造成一种貌似家园的结果。

每一扇窗子，都装饰了游人的梦，而窗外的有人，却不会知道奋斗到了窗子里面的人是不是也会投来一抹艳羡。

记得第一次站在金茂里面的时候，从高高的八十几层向着下面看过去，那是真的惊讶于一座建筑的美丽，一圈一圈的灯光，办公楼的灯光回旋辉映成一个赫然一体的金色的世界，金色的光芒统一了整个建筑的内部，与外面的银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站在那里的时候，忽然间明白了飞蛾扑火这个词语里面飞蛾的感受，因为，恨不能飞进这样的辉煌的世界，也是我站在那个楼层的栏杆口，看下去被惊到那一刻最为真实的感受。

我也是站在那里问了我自己一次，至今为止也只有那一次，：要不要朝着这里奋斗？

答案，心底的那个竟然是：不要。

这样的世界，做为景点是完美的，做为办公室或者居室，太过奢侈也就罢了，最主要是，我怕在那里的代价太过昂贵的，甚至需要超越金钱可以支付的范围。

即便是坐在那些办公桌里的人，也是在专注于图纸，或者电话，或者电脑屏幕，他们是舍不得一分一秒的光阴用来打量周围的世界的。那便是代价。

他们每天巴不得下班匆匆离去的吧，只怕对那个世界的打量还真的不如我多。

所以，相对而言，它，更像是我的山间清风，世间明月。

这里，最近在做一个展览，不知道是什么创意，还没有做好，只是看得见这样斑驳的木头们链接在一起，在草地上铺排，问师傅们;做什么，回答说：不知道。

问：只有门。

答：只有门。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未来才能容得下远古的荒芜，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时尚才能找回来初心一般的质朴，我不知道是不是泥土才能打造出比最为璀璨的琉璃，我其实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海所有的斑驳都在最为豪华的地界里。

我见过的一扇最为褴褛的木头门，连上面的泥土都没有去掉，不是照片，不是一半，没有经过一丁点的修饰的，在上海外滩那一片贵死人不偿命的酒吧里。

我见过的一块最为原生态的木头，就是木头，没有形状，没做打磨，没有油漆，在南京西路的店面上，还取上了名字。

我见过的那些破烂的月份牌之类的画作，还有那些古老的书籍，是在新天地的一家豪华客厅里。

竟然不冲突。

那么，今天，陆家嘴绿地的草坪上排列开来一串木门，也就这样吧。

现在，该怎么朝前去追溯呢。

不过是91年前面的陆家嘴，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象，一个没有金茂，没有上海中心，没有环球金融中心，没有东方明珠的陆家嘴，你给谁看，大家都不会说那是上海的浦江两岸的。

一个人与一个时代的相遇。

我们与一个地方的相遇，又何尝不是：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所有的相遇都是幸会。

时间旧了，相识成故人，便会觉得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也一直都在。如今，这些摩天的高楼里只有偶尔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竣工的时候，看到一个并不是很创意的口号，才会想到，原来这些，也是乘一场时代的风来。

而那些把时代的风云带来的人，云过，天空似乎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也许，明净的天宇才是风起云涌最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