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才回到公寓，一开门就看到小沙发上蜷着的一团黑影，我知道是卓继伟。
之前也被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吓到过，后来习惯了，也就熟悉他蜗居在沙发上的背影。
深不见底黑暗吞噬着周围的反射光，与沙发上的暗纹浑然一体，像海底沉聚的珊瑚礁，让人止不住的安心。
阳台的窗帘没有拉上，城市的光亮隐隐地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黑暗得不够彻底。
我就着这一丝的光芒麻利地钻进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卓继伟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应该是洗浴的动静太大把他弄醒了，他没说话伸手递给我一杯凉过的白开水。
我也习惯了我们之间默契的交流，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手掌心传来。
突然想到我妈在临走时对我说的话，“那个阿伟，处不久的，你适合更好的。”恍惚间感觉冰啤的凉意还在牙缝里。
“你…妈妈她还好吗？”
泡完澡身体的水分都蒸干了，我一口气喝完温水，放下杯子回答。
“嗯，在旺角陪她坐了一会儿，还是老样子。”
“那也好，公司也准备把我调到香港了，在城区分到了一套房子，可以先让你妈妈住那边，以后我们见面也没这么难了。”
我点点头，默默地接受他所有好心的安排。
事实上，卓继伟说话时给我的感觉和我妈完全不同，虽然都是无可抗拒的命令，但也只有我妈说出来的话才能称之为命令。
卓继伟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也是无可挑剔，尽管是继母安排的相亲。
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继母在酒宴上介绍我们认识。
一开始并没有多大感觉，彼时他已经在深圳立稳脚跟，而我不过还未入世的毕业生。后来慢慢地相处之后，发现他身上有如兄如父的沉稳气质，也是他支持我法国留学，两年的异乡生活，他一直对我关怀备至。
期间他来过法国，课余时间我陪他观光一些著名景点，也是那时候，我妈妈知道了他的存在。不过她不知道，一直到回国之后我们俩的关系谁也没有挑明。
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是我妈理解的那种，还是这样，张不开怀抱又不愿缩手的感觉。
我对卓继伟，尊敬，崇拜，礼貌。似乎没有一样情感与爱沾边。
还记得，回国的那天凌晨在上海落地，他和爸爸都来机场接机，当时在继母的家里，他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外人，张罗着买菜做饭，忙前忙后的。
只记得我在床上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香味，走近厨房，看到他揭开砂锅盖，拿着汤匙在尝汤的味道，浓浓的雾气笼罩着他，配合着午后暖阳的背景，真实的不像样。
那时候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啊。
他转头看到我冲他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对我说，“倒时差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煲了一点当归参汤，等下坐下来尝点吧。”
我倚在门上点点头。
好像也是那一天，感情顺其自然地悄悄发酵，我也从未有过在谈恋爱的感觉，我俩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他会称呼我的爸爸和继母叔叔阿姨，唯独叫我妈妈的称呼比较特殊，他总是习惯叫“你妈妈”，我很少和他说起我对我妈的感觉。
当然他也见识过我妈妈的美貌，不过在我面前也很少提起过。
而关于他的家庭，我只知道他是广东人，小时候父亲就早逝，母亲把他拉扯到大也没改嫁，再后来他参加工作，母亲还没来得及享受就犯老毛病去世了。
所有敏感、善解人意、体贴在他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特质。
不过和他相处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份安定太脆弱，强大的内心必定深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需要的关怀，我好像也无法满足。后来渐渐地，我们都习惯了彼此空气一般的存在，不温不火，倒像是陪伴。
再之后，卓继伟搬来公寓和我住在一起，妈妈留在了他在城区的那套房子里。
他每天应酬不断，回来得愈来愈晚，我每晚等着他回家，亲自给他煮醒酒茶，做一些家常的饭菜填补他吐空的胃。
生活好像和当初又完全相悖了，我们总觉得自己没变，其实也不然，只是从一开始就选择愿意相信幻象，而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其实自己也没有多爱卓继伟，只是恰好，他给了营造我所想要的安定。而我也模糊掉了，感情最初的原意。
爱情不是单向汲取，也不是各取所需。
如果你要问我那到底是什么，我也回答不上来，我妈她也可能不知道。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他自己的理解答案。
在同居了三个月之后，我还是提出来想要分开一段时间。卓继伟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他也同意了，我就趁着年假去了欧洲。
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我和卓继伟也默契的没有互相联系，离开了他，生活似乎也变得手足无措，不再那么的充实，总觉得空缺了一点什么。
一个人看风景，我时常会想起他在国内的状态。没有人照顾他的情形，想着想着，也会憧憬和他一起环游欧洲的生活。
春节前夕再回到公寓，他已经离开了，国内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的变化，我妈和那个富商复合了，卓继伟也要结婚了。
只有我还停在原地。
其实还是有些后悔的，时间是不会等着自己的任性，可能我提前回国，或者在国外能够表达自己的感情，结局也许不同。
所以现在才明白的，爱一定不能自私。
那些见过你好看模样的人，若是能够度过平凡无奇的生活后，还能在漫长岁月里，期待与你携手慢慢走过的样子，一定要好好珍惜。
日子不一定要精致成诗，浪漫如初，却是需要相互依靠的安定。
安定不是爱情，但爱情经不起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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