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二章 天之骄子5
“阿佑——”
身后又传来荀瞻治的呼喊，大声而惊惶。
荀予佑只觉背后生风，他本能地顿步侧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瞬间贴胸而过。这是他不知何时脱手的宝剑，如今正握在荀淳照的手中。
荀予佑才一怔愣，荀淳照已猛然回抽利剑，顺势便在他的胸前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印。这一剑甚是凌厉，荀予佑本就脚步虚浮，尚未稳住的身形顿时被剑气带倒在地。荀淳照欺身而进，持剑向荀予佑猛刺过去。荀予佑左闪右避，险象环生。
“住手，给朕住手！”荀瞻治大喊。
荀淳照仿若不闻，连连挥剑。但荀瞻治的呼喊还是让他分神，破绽甫出，手中的利剑便被荀予佑一脚踢飞。
荀予佑微喘了口气刚想站起，不想荀淳照竟发了疯般阖身扑上，左手肘一下重击在他胸口，将他牢牢压倒在地。
荀予佑胸前剧痛，眼前一阵发黑。荀淳照眼疾手快，一把拔出身旁吴妃胸前的短剑，对着荀予佑的左胸奋力刺下。
一片黑芒中荀予佑恍见一道白光直贯而下，他的右手被荀淳照死死压住，本能地伸出左手快速迎向那一道森冷光束。
一柄利刃只在他胸前一寸，被他堪堪握在手心。
血从荀予佑的手中滴落，不长的剑身上鲜血淋漓。那血有他的，也有吴妃的，混合在一起，将他胸前的衣襟染成斑驳的图画。
荀予佑瞪大了眼睛看着荀淳照一脸狰狞。这个立时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流着一半和他相同热血的亲兄弟。此际，他正用尽全力要将手中的短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难怪他这般宠你，原来你竟是他的私生子。只是你这个异族野子也配和本王来争天朝江山吗？” 荀淳照红着眼看着荀予佑，发疯似的怒吼。
“谁要和你争这江山，只是你岂有明君之资？”荀予佑嘶声道。
“杀了你，本王自会慢慢做个明君！”荀淳照恶狠狠地说，拼尽全力欲将短剑刺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荀予佑胸中掌心俱是疼痛，略一分神，那利刃已又刺下些许。剑尖破衣而入，胸前立时泛出一团鲜红，本已狼藉的衣衫上更是触目惊心。
“照儿，住手，给朕住手……”耳边传来荀瞻治哀泣的声音。
荀予佑只觉心口锐痛如电，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放开紧握住利刃的手。不如就此终结这突兀而来的痛苦梦魇吧，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仿佛经历了一场千古劫难，叫他在一瞬间疲累至极。
耳边是荀瞻治的声声呼喊，荀予佑闭起双目，一股热流忽地扑上脸颊。他睁开眼，弥望见一片鲜红。他猛然眨眼，在斑驳的鲜红中看见荀淳照大而惊恐的双眸。他嘶哑着嗓子发出骇人的声音，汩汩喷涌鲜血的喉间正插着一把金色的小刀。
荀淳照松了握在手中的短剑，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父皇……”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跌坐在地的荀瞻治，须臾，从荀予佑的身上慢慢倒下。
荀予佑惊得忘了松开手中满是鲜血的利刃，直到荀淳照的身躯倾倒在地，才木然扔了握在手里的短剑。
他翻身而起，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见荀淳照依然睁大双眼瞪视前方。那黑白分明带着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眼角却慢慢滚下一颗泪珠，他脖间的鲜血将脑后的一块金砖染红了大半。
荀予佑只觉胸口闷痛，脑中空白，忽地以手撑地一阵干呕。
荀瞻治脸色惨白跌坐在地，无措地望着自己掷出飞刀的那只手。
他用这只手杀了荀予照，可他分明只是不愿见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啊。
他是皇帝，也是父亲。荀淳煦已经死了，连同他还没出生的孩子，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荀予佑有性命之忧。
他想飞奔过去阻止，可腿脚却近乎没有知觉，而荀淳照手中的短剑已然要插入荀予佑的胸膛。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情急中抓起地上的一把金错刀飞掷而出。他想逼着荀淳照躲避，好让短剑下命悬一线的荀予佑寻得生机。
他知道荀淳照从小习武身手了得，躲避一把迎面而来的飞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他不过是想分他的神。
可是他想不到荀淳照不管不顾，全神贯注要置荀予佑于死地。他不闪不避，只想奋力将手中利刃刺入荀予佑的胸膛。而那把不假思索随手飞出的金错刀，就这样不偏不倚、直直射入了他的咽喉。
荀淳照弑杀储君逼宫谋位虽是罪大恶极，但荀瞻治也绝不想亲手要了他的命。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儿子。
“太医，快给朕宣太医……”荀瞻治的嘶喊渐渐成为低泣。
荀予佑微颤着手探向荀淳照的脖间，依是温热的肌肤下却已脉息全无。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前的鲜红依旧浸淫，他抬起沾满了黏稠血液的双手，那血，有自己的，有吴妃的，还有荀淳照的。
他怔怔看着倒在身旁血污中的人，又抬头看了看枯坐在地的荀瞻治，忽地大叫一声，掩面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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