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第二十五章 生命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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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真娘家的村落下个月就要拆迁，拆迁款刚刚到手时的激动时刻过去之后，很多人开始留恋起自己的家园。就像是嘴里吃着白面馍馍的，怀念糠咽菜那样言不由衷。苦难的日子谁都过够，那种苦只有种过地的人会懂。

叶小真的母亲承受的苦难尤其深重。叶小真的父亲是一个乡镇公务员，在他工作的时候，家里家外的活就落到母亲一个人肩上。除了自己家的责任田，母亲还要帮他的哥哥家劳动。叶小真的母亲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她的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病死，她的母亲是一个瞎子，瞎子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就只好改嫁给村里的一个男人。后来母子三人遭到男人的抛弃，她的母亲就在一个雨夜里偷偷地上了吊。当时叶小真的母亲只有八岁，母亲的哥哥只有十二岁。

叶小真小时候挑食，她的母亲就说她像舅舅，说如果把她放到从前那时候准饿死。母亲总夸自己的胃口好，随便一把萝卜叶子也能吃饱，节省了粮食才救活她的哥哥。

那时候她和哥哥是孩子，虽然随着队里的大人一起干活挣工分，但是他们分的粮食实在太少。那一年的冬天，雨雪扑门，她的哥哥却被饿地躺在地上不能动，是她赤着脚踩着深深的积雪，跑到村长家求来一瓢麦皮面，和了开水给她的哥哥喂下，她的哥哥才活过来。

叶小真问母亲，那么冷为什么赤着脚？她的母亲说，没有父母哪里有鞋子穿，直到她长到十几岁跟着村里的女人学会了做鞋子，她和哥哥才有鞋子穿。

村长是个好人，那次她的哥哥差点被饿死，村长看两个孩子实在可怜，又发给他们十几斤的麦皮面。结果，村里人趁着他们兄妹不在家的时候给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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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其实那时候她共有十二个兄弟姐妹，可是最后只存活了她和哥哥两人。仅存的兄妹经过了磨难，终于迎来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她的哥哥还娶了亲，生个三个男娃，第四个娃眼看就要生产的时候，他却遭遇了车祸。

叶小真母亲的哥哥去世两个月后，她的嫂子生下一个遗腹子，那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嫂子是一个比她的哥哥小十二岁的可怜的河南女人，当时她才二十九岁。看着一堆男孩和襁褓里的女儿，河南女人选择坚强的留下来。

母亲为了照顾哥哥一家，就把叶小真的父亲招回村子，从此两家的田地一起耕种，孩子一起抚养。最苦的是两个女人耕地的时候，她们不仅要像男人那样扶犁登耙，还要承受村里闲人的耻笑。有个男人当着她们的面嘲笑她们说，自己就是把一只手蹩在裤腰里也比她们干的快。

她的嫂子受了讥笑就当场痛哭，母亲就冲上去和那个男人厮打。结果男人深惧叶小真父亲的官职，并不敢还手。同在田里做活的村民就把他们拉开，母亲依然对他破口大骂。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当着她们的面讥笑她们。后来那个讥笑她嫂子的男人就得了一场怪病，半身瘫痪，左手只能搭在左腰边，母亲说他是得了报应，讥笑可怜的寡妇作孽遭天谴呢！

03
叶小真母亲说的这些叶小真并没有亲眼看见过。她亲眼看见的是，她的母亲在夏季为了给稻田里放水栽秧苗，就扛着铁锨整夜巡逻在那条村水渠旁。

水渠里的水是她们花钱从西边的龙子湖里买来的。到了栽秧苗的时候，农民们都争抢水源，只有排到他们的村子，他们才有资格买水。买来的水一路经过很多田间地头，就有许多心急的人在夜里偷偷的把别人的水引向自家的水田。

因为类似事件，农村经常发生打斗事件。有时那些打斗只是单独个人行为，有时是村子和村子之间的群殴。因为在他们打斗的时候，他们都扛着铁锨准备随时挖渠或者堵渠，所以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就会有人随手抡起铁锨砍人。斗殴就变成恶性的伤人事件。可怕的是这种恶性的伤人事件几乎年年发生。

没办法，大伙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农家的人都知道，秧苗最佳的栽种时间很短暂，只要错过了它最佳的栽种时间，它的产量就会大大减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才会拼命去争抢水源。而依靠这一水源的土地大约几百亩，自然村几十个，没排到的村子，即使看着哗哗的水流过自己的田头，也只能咬呀忍受。掩耳盗铃的人趁着巡逻的人没在旁边，就悄悄地扒开通往自家水田的泥坝。他的行为到了白天很快露馅，自然招来械斗。

叶小真的母亲是幸运的，她是安全的，一生没有因为放水而遭受械斗。后来，母亲告诉叶小真，并不是她幸运，而是她的胆子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手执电筒的母亲根本不敢巡走几里地。是村长看着父亲的面子照顾她只守着自己的村子，把水引进水田。

既然这样，母亲依然在漆黑的夜晚害怕，但是为了她和嫂子两家，她就要值两家班，一家看三天，母亲要一个人度过六天漆黑的夜晚。叶小真父亲的工作也是不分白天昼夜的忙，家里一点指望不上他。因为他的工作，即让她多了很多村里的照顾，又让她承受了很多非人的磨难。她一个女人家把男人该做的事不该做的都做了。

在那些日子里，十几岁的哥哥们开始去给母亲伴怕。父亲有时因为乡里抓赌，丢牛等等类似事情彻夜忙碌，孤守家门而胆怯的叶小真也央求母亲带着自己。母亲就卷起一个凉席，一个薄被单把叶小真一起领着去守水渠。

开始的时候，兄妹几个在席地的草席上玩耍，到了下半夜瞌睡袭来，却被成群蚊子围攻的无法入睡。这时候，母亲带着的薄被单就成了宝贝，叶小真忍着憋闷，整个人躲在里面，躲过大多数的蚊子。然而还是有很多牙尖嘴利的家伙刺穿被单去袭击贴着被单的肢体。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很快鼓起大包，瘙痒钻心，挠着周身不断增加的鼓包，整夜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