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芽芽
—壹—
那年初夏，一场暴雨，冲刷了连天暑气。我冲进暴雨里，踩着小路演变成的河流跑回教室，衣服和头发湿透了，丝丝凉意将身体浸透。
抬头，我看见同样被暴雨淋透的他。他的笑，一瞬间将阴霾驱散。
我去给小梦送伞，小梦说：“小姐姐，你是不是傻？来的路上，伞拿在手里，为什么不撑呢？”
雨水顺指尖流淌，滴落，水花四溅，在我心里泛起涟漪。我只对她笑，始终把秘密藏在心底。
—贰—
小梦是我同桌，作为艺考生，她漂亮、自信、开朗、骄傲，偏偏这样的女生把我当偶像，何其荣幸。
树叶在唱歌，风吹进来，散开的短发飘了满脸，于是她给自己辫小辫子。很俏皮的麻花辫，手笨，扎得粗糙了些，凌乱了些，但真的很好看。也许不是辫子好看，是人好看。
她的嗓音很好听，像春蚕吞食桑叶，像雨点滴落碧芽，像冰淇淋加了糖霜。
“小姐姐，这题怎么做？”
“小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小姐姐，你真好。”
“小姐姐”是我的专属称号，这样叫是她开的先河。后来，我成了全班的小姐姐。在这么多的声音里，我最喜欢她的，因为能甜进心里。
—叁—
那年的初夏，是高考备考的初夏。因为竞争激烈，教室即使点着灯，也像蒙着一层黑雾，排名这座五指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糖在夏天会融化，她是糖，初夏的温度，一次次消磨她。有一天，她对我说：“小姐姐，以后请叫我不四小姐。”
我说：“不三不四，那我就叫有三。”
《不四有三》，我的第一部小说，就是这样来的。
不三不四，说的是她。
“你什么都做不好。”——因为家人的这句话，她开始颓废。熬夜写小说，请假回家给男孩子表白，玩手机到凌晨两点……这些禁忌，她偏要全犯一遍。
我不知道该怎样劝她，如果我的家人也对我不管不顾，如果我的家人也只在意成绩和排名，如果我的家人也只把我当做代替他们实现梦想的道具，我是否能比她做得更好？
—肆—
小说是我们的小说，我们讨论人物设定，一个小粉团子一样的小女孩，一个娇惯任性的大小姐，她们的悲欢离合，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就是我们。
写完了初见，写完了重逢，后来，该写她们青涩的爱情了。她问我喜欢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我的目光不自觉飘向教室另一边。习惯了在人群一眼望见他，视线带着记忆，总能精准定位到他的位置。
我说：“当然要长得帅呀。”
她笑着说：“原来小姐姐也是颜控。”
我偏头看着她，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我不禁在想，他也是颜控呀。
小梦和我不一样，她漂亮自信，她和所有人都能玩到一起。她会找他问题，她和他在午后的楼梯道打闹，她的一袭长裙惊艳了他的时光。也许不是喜欢，但他分给她的目光多得让人嫉妒。
—伍—
有一天，小梦说，不四有三的故事不写了，她要努力学习准备高考。喜欢的人很优秀，自己也必须优秀起来。
小梦有男朋友，不是他。
于是我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抬眼把教室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他的位置。她摇摇头，笑着说，还行，有点矮。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小梦整个高三彼此依偎，明明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酸甜苦辣的时光，毕业后仍然没有联系，就像陌生人。
她很努力，她不再做不三不四的事，我们的小说自然也不需要了。
—陆—
后来，在大学里的某一天，我默默怀念过往时光，突然想起有这样一个故事，也许是想给她们一个结局，也许是想延长那段青葱岁月，我开始动笔去写这样一个长长的故事。
她讲给我的情节写完了，我又加上她的故事，加上自己的故事，加上我想要又得不到的他的故事。
这是我送给过往的告别礼物，不曾想，它打开了又一扇门。我猛然想起自小的写作梦想——梦想，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原来，不三不四的一直是我。
那年的初夏，丢了两个人，拾起一个梦。我变得不爱吃糖，我开始喜欢下雨，做着不三不四的事，我也始终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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