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大四。结束了近两月的第一家实习单位旅程,象征性在新学期回校报到。说是象征性,无非就回校交交学费,开开班会,主要上交实习证明。实习证明一交,学分便全部修满。余下只剩后半学期才用得着操心的毕业论文答辩。毕业不远,重心自然全落在以后的工作打算上。实习,只能是实习,是落实这一打算的唯一途径。
计划再出发南闯的说说刚发不久,阿莲的QQ头像便闪烁不停。
也好,与她诉诉苦。
“我堂哥住南沙这么偏的地方,真怕找到离他哪儿2小时以上车程的公司。”
“过来一起住吗?有个老乡搬走了。”
“房租多少?”我最关心的问题就这个。
“先过来住。我跟燕子她们说说。你实习,工资没多少,正式工作之后再一起平摊。”
我又喜又虑,“她们会同意吗?”。
问题发出,阿莲没有及时复。我心里嘀咕,别人不会这么大方吧,毕竟都是刚工作不久的。内心却也盼着,有万一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见阿莲复我,也不好意思老给她找麻烦,想着作罢。“没事,我住我堂哥那边也可以。刚开始出来,累点儿也没事。之后再搬出去住。”
“我刚问了燕子和西西,她们都没问题。过来住吧。”阿莲去问了,真给我带来那个“万一呢”的好消息。
你有创造可能的本性很快,我的第二份实习敲定。值得高兴好一阵的是,公司离住处就3个地铁站,妥妥地摆脱上下班舟车劳顿的辛酸。
生活总是喜忧参半。不必在上下班往返交通上耗时耗力让人欣喜,但新的苦恼也随之而来。
许久不进厨房,一合租便要跟着节奏来轮流做饭。自己吃还行,但顾着另3个室友的口味,着实让我为难。咸了淡了,炒老了还是没熟,都会在菜一上桌便被品评。好吃,能光盘。不好吃,你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们找零食来填肚子。一个屋檐下住着,你也不好一个人吃外卖。唯有硬着头皮慢慢适应,轮到你做饭,还是得做。
对我来说,炒菜是一大愁。为保证菜绝对能熟,每每绿叶子必被我炒黄。肉类,来来回回只会做家里常吃的几样。意料之中,但凡轮到我做饭,她们都能猜出我会做什么菜。而我却难猜她们要做什么。毕竟,换着花样来,她们已驾轻就熟。
有比较就有伤害。吃过她们做的饭菜,吃着自己做的,我也变得没什么胃口。弄得我很惆怅,一做饭,我就很惆怅。每进一次厨房就是实战,还不带演练,这进步的速度便如蜗牛行进。
那是个更令人惆怅的周日,室友们都没出门的打算。又轮到我进厨房,只能悻悻地去市场买菜。转了一圈,依旧买了自己熟悉的几样食材。
回到住处,便一个人在厨房里叮铃哐啷忙活起来。一切就绪,开启炒菜特普通的第一道工序,油热放蒜炒香。正准备下食材,烧第一道菜。听见阿莲从房间里喊话,“菊,你做菜怎么这么香呢。”
怕油溅着自己,一碟切好的猪肉下锅后,只顾忙着挥锅翻炒和左躲右闪,没空理会她。而后,传来燕子的笑声。
菜好上桌,唤一声“吃饭”。阿莲兴冲冲跑来,嘴里念叨着,“看看烧了什么好菜。哈哈,豆腐干炒肉,你的最爱。”大家纷纷落座吃饭。
无论池塘什么味儿,你都散发清香很显然,我的厨艺没有很大进步。该点评的,之前都评了。反复言说总是不好,于是都默默吃饭。
燕子吃了两口,放下筷子伸个懒腰,叹了口气。面朝西西,“欸,西西,天天吃饭,你会吃腻吗?”低头用筷子扒饭往嘴里送的西西,抬头看燕子一眼,笑了下。
燕子拿起筷子咬两下,“我都吃不下。突然好想念天气冷的时候,地铁口那摊烤鸡腿。哈哈……”西西嘴里嚼着饭,瞟一眼燕子,“有的你吃就不错了。快吃饭,那么多废话。”“就是嘛!”阿莲帮腔。“诶呀,阿忍胆肥了喔。哈哈……”燕子有点儿意外。“快点儿吃饭,别学杨星,老欺负人家阿忍。”西西圆话。
“我炒的菜那么难吃吗?”饭后和阿莲出去散步,我不好意思的问。
“燕子是这样的,总喜欢直来直去。没事,不用理啦。已经比之前做的好了。”阿莲明显没有吃饭前高兴。
“以前和你们一起住的那个杨星老欺负你?”我想了解下,她是不是为这事不快。
“也不是欺负啦。杨星这人,就爱斤斤计较,一点小事闹翻天。有事没事找我的茬。”阿莲突然变的很激动。果然是这事,我没再继续,转向她讨教烧什么菜容易上手。
多半从西西那儿,少部分从燕子那儿,我知道更多关于杨星这个熟悉又陌生之人的事。
杨星,和阿莲一样,是我的初中校友。她一直在重点2班,也就是阿莲后来考进去的班级。为人偏冷,几乎只与自己熟悉的几个同班同学来往。刚上大一,听了场讲座,大有感触便决定退学打工。父母不同意,她便跟家里大闹了一场。受她父母之求,家住附近的老同学过来劝,均说不通。她认为,现在很多大学生读四年书,毕业出去之后也挣不了几个钱,相当于花钱买一纸文凭而已。这四年的时间,不花父母的钱,还能挣钱,累积经验,没什么不好。一来二去,父母也拗不过她,便默许了。
退学的杨星,先后做过酒店服务员、打字员、录音员、客服等多种岗位。她在每个工作单位都待不过半年,不是因同事不好处,就是领导有毛病,或是工作不喜欢等理由辞职。搬过来和阿莲她们一起住的时候,她又换了份录音纠错员的工作。
工作清闲,她又好自学。时不时学学吉他,练练英语,偶尔再与人一同玩玩PS。都是学不到家就弃了,几乎对下一份工作没帮助。
某天下班,许是被领导训斥了。杨星回到住处便不停念叨,唾骂公司领导的不是,豪言壮语道“再气老娘,老娘不跟他玩儿了。”
“你又要换工作呀?”阿莲问,好心地劝“被说两句也没什么,你这东跳西跳的也不是办法。这么不稳定,以后公司都不敢要你啦。”
听这话,杨星没好气。“谁说的?有能力还怕没人要?这种一线岗位本来就流动性很大。在我之前的两个人都没我干的时间长……”
阿莲也是好心多管闲事爱插嘴,“那你也得先有本事不是?”
“就你有本事,大学毕业,工作稳定。” 杨星嚷嚷。
“少在这儿瞧不起人!”
“你这人,我有瞧不起谁了?”阿莲辩解。
“好啦,都别吵了。还能让人好好看电视吗?”小吵小闹解围者总是西西。
一次两次三次的互相不理解之口角,西西愿意解,也能解。而这心里打下的结,她也无能为力。
关系交好,素日里对方纵有再多的小毛病也丝毫不影响相处。嫌隙一生,对方任何一点儿小毛病,在你眼里也会是不可理解,让人气恼的大事。
你心里装的是万里晴天有容,心胸宽,是阿莲的优点。也正是因为有容,许多生活上的小讲究便会被她自动忽略。
比如烧完菜,油瓶没盖;站着刷牙,漱口水四溅;晾湿衣服,不小心碰了别人还没收下的干衣服;袜子总攒到五双以上才批量洗;常忘倒垃圾;记得倒垃圾,总会忘套个新垃圾袋……
以上种种都是她的小毛病,也常被燕子拿来开涮。
许多时候,即便玩笑开得过分了,她都没当回事,还是一如既往。不会因此而减了对大家的好。遇见好吃的水果,她会买足四个人的份。尝到好吃的蛋糕,毫不犹豫地自掏腰包卖给大家分享。自己饿了,忙活煮宵夜,从来都先问一句谁要吃,她一同煮。
正因她的不在意,茶余饭后的槽点便时时是她。正因她不在意,所以得了燕子给起的昵称“阿忍”。也因她不在意,大家渐渐地都不叫她真名,唤她“阿忍”。正因不在意,她的哪些小毛病都没能好好改改。她的小毛病,杨星以前都和大家一样,当笑话讲,当笑话听。是的,就连西西也不记得这“以前”是具体到什么时间。
只记得那个普通的晚上,四人照常下班回家,一起吃饭。
是杨星,把那晚变得让人呼吸困难。
晚饭后,没更多聊的,都各自回房享受自由时间。轮到杨星洗碗。她把剩饭剩菜倒进垃圾袋,叠起的碗筷还未拿去水槽洗,便坐下翘起右脚二郎腿,喊起来。“阿忍,你出来下。有事跟你谈谈。”正经又响亮的声音,阿莲听得清晰,没耽误便出了房间到客厅。
“啥事呀?”阿莲想探明究里。
杨星肚里有气,阴阳怪调的质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阿莲懵了,一脸无辜“啊?没有呀?”
“别在这装,有意见就直接说。”杨星满脸不耐烦,不满意阿莲的回答。
“有什么意见呀?我都没搞懂怎么回事?”阿莲苦笑,试问缘由。
杨星一脸不屑,“你不就看不起我吗?”
“莫名其妙”,阿莲预见杨星明显找架吵,正转身准备回房。
这似乎激怒了杨星,“明明就是看不起人!还装。每次都是我帮你倒垃圾,说了你,你还是这样。”
已进房间的阿莲走到门口,莫名有点小气,“我哪有让你帮我倒垃圾?”
杨星不客气地回击,“还说没有,每天就你和我最晚出门。轮到你倒垃圾的时候,你记得过几次?还不都是我帮你倒的?”
事实是事实,但在阿莲看来,这是小问题。她这次也没准备当件事来处理,丢下句“那你以后别帮我倒,行了吧。”便回房。
在杨星看来,这是对她的不尊重和轻蔑。又气又委屈找燕子和西西,反复倒她自制的苦水。
池塘边的故事,也有你不想记得的。阿莲什么人,燕子和西西心里清楚。话里话外都劝杨星别太在意。这劝像是帮了倒忙,被杨星解读成阿莲孤立她,没人站在她这边。
没过两天,杨星便与燕子和西西说要搬走,理由是实在受不了阿忍。
这事,阿莲是在她搬东西当日才知。满腹委屈,她没说,也不知怎么说,就自己难受。
至今,提起杨星,总会勾起阿莲心里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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