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一棵开花的树

昨天日暮时分，陪孩子去学校打球，通往操场的路边赫然立着一棵盛开的合欢花树。

许是今年刚移植的吧，亦或是熟视无睹吧？来过无数次不曾发现。今天，猛然间看到那树花开不觉一愣。哎！总有些风光被无意雪藏。

记忆一下被拉到刚毕业时的那个夏天——1991年7月16号。这天，是我学生生涯的终点，也是职业生涯的起点。一大早，从学校拿着分配通知书去百里外的地级市局报到。参加市直分配相熟的同学多数留在了地级市。唯有我，在二次分配时不得已拒绝留地级市，选择重新回到这个上了三年学的小县城。

很多时候，人生会陷于一个怪圈。譬如，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能选择时又面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两难境地。

这份选择，就让我的内心即庆幸、又不甘、又无奈……悲喜交错的复杂情绪纠缠在一起，互相渗透、撕扯着，如潮起潮落，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因拒绝去地级市的单位，下午又辗转百里回县城的报到。到县城时，已接近下班的时间。急匆匆借来辆脚踏车，按人家指点的方向狂奔。一路上鼓荡着按捺不住的小兴奋，脑海中描摹了无数幅有关工作单位的画面。

无奈单位地处郊外，就像诗经《蒹葭》中站在水中央的美人。吾欲求之，道阻且长。

由于道路不熟，只好走走停停一路打听。最后，七捌八折地沿着唯一的那条水泥路终于到达单位——简易的门脸，门口两旁木制牌上底色斑驳，院名油漆都已脱落，与心中的美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像走路时遇到的窈窕女子：远处看身段婀娜，摇曳多姿，飘飘然如仙女临世；及到近看时却是小眼、塌鼻、满脸麻子。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上当受骗的感觉与深深地憎恶。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报到结束后，怀着隐隐的失落与即来之则安之的决然往回返。四顾院前周遭环境，方见左下方有一水库。咦，水库尽头路旁的瓦砾上竟然还有一棵开花的树！那粉色的花儿像极了仕女图上美人儿手拿的羽扇，在青翠细密的枝叶间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夕阳下显得特别璀璨，灿烂的耀眼，蓬勃的生机让人也顿感力量无限。

渐渐的雾起周边，天色将晚。我只好边骑行边频频回过头来观看：迎着西天的落日余晖，那花树与远山、落霞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明媚了我的双眼。

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一树花开？

心，被深深地吸引了。就像黑暗中迷途的孩子突然发现了远处的灯盏，那充满希望的光明穿透长长的夜色照射过来，引领着前行的路。

莫名的，心底升起一股感动：感动于这一树花开，不为恶劣环境所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盛开的如此从容，如此坦然，自由奔放，灿若云霞，平凡着自己，滋养着他人……

一棵开花的树，与那年那时的我来说是陌生而好奇的，连树名都叫不上来。今天，再次伫立在合欢花树前，那情那景再现：孤单的我因了那树花开而忘情，淡了对路途偏远的失落，淡了对未来迷茫的哀愁，一颗混沌的心因那一树花开而豁然明朗起来。

是的，生命中无数个瞬间我们会彷徨失落，心情黯淡，甚至感到心灰意冷，前途无盼。但就在不经意间的一瞥，某一事物会让你心头倏忽一颤，犹如惊鸿掠影，仿若晴空闪电，让你的心灵瞬间得以升华，情绪一下子得以好转。

鲁迅先生不是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七堇年也说，把弯路慢慢走直，把直路慢慢走平，人生如是，爱如是。

生活的全部绝不仅仅是物质的极大丰富，更是精神领域的某种满足，那种纯净空灵的美的感受。当你因了某种美好而感动，生命才会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感谢生活的馈赠，感谢那棵开花的树。

当流年不再，青春渐行渐远，回想起这些，于年少而孤独的我来说，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心灵体验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