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特莱斯简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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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毫无道理。如果有人足够无知，就会有人发表这样的言论；如若他明白了足够多的事理，他也会发表这样的言论。因为于他来说，意义这个词割离了现实，相当于虚无。

诺顿王并没有在意波克洛德的话语，毕竟他们的军事实力比本地人强大太多。

波克洛德产生了严重的厌世感，他的前三十年人生是在监狱一样的筇赉的城市中度过的（尽管他当年不这么想），后五年生活在无尽的伤悲和困惑当中，曾经他苍老如斯，如今他风华正茂。

“所有人都在向后退着，堕入到无知和恐惧的大洞里去。因为我们惧怕‘存在’的暴政和‘理性’的怪物。这是一条不归路。所有的民族都会经历这样一种衰退，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我相信，人类存在的唯一目的，在他们还没有拥有智慧之前，他们是加速一个星球的灭亡；当他们拥有智慧之后，目的就连带着毁灭自己了。非生命想要消灭一切探索它的生命。这或许不是个新观点。猴子们肯定也在某个时段里，坐在石头上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

等等等等。我想看看他对科学的描绘。我只听说过如何用神秘学打垮一个国家，没听说过怎么使用其他两种学科——

我没找到。波克洛德在字里行间里极力回避这个问题。那没关系。不如我们继续按照他的社会实验走下去。

“当我成为了神秘学的牧羊人，羊群们就会听从我的指挥，仅靠我的信奉者就可以推翻诺顿王的统治。本地的神秘学教士肯定会失效，神秘学想要长存的一个根本就是给予忠诚和收获回报。当民众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时，神秘学就会堕落成被唾弃的对象。

我们的回报很丰盛。我们提供给饥饿的居民们食物，然后告诫他们，如果你真的信奉我得统治，那就表达出你们应有的尊重。”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大叫道。

“为我造一座世界上最大的门。通过那扇门的人就会走向天堂。他会亲自叩开天堂之门，看见圣光。”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办？！”人群当中有一个戴着灰色斗篷的滑稽家伙举起手，大叫道。

“流放。”

“但你们已经信奉我们几百年了，塔洛斯不会容忍这种欺骗行为的！大家！请——请你们听我说好吗？”斗篷教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人听他说话。

“正义是盲目的。我们会分辨谁才是真正不付出的那个懦夫。”我说。

“好吧！信你们的保护神吧，混蛋们。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有些事情凡人是永远做不到的。而且是凡人永远没法理解的。”斗篷教士气呼呼地跑了。

你可能会很纳闷，《第二原本》的故事更像是寓言，而不是真正的历史。真正的历史应该严肃而且严谨。但没办法。除了原本，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任何东西是严肃的。

“那道天堂之门的建造设计原本就是超出我的预想的。即使是像筇赉那样发达的土木技术，建造这样一扇门可能要花费上十年时间。不过，那是科学所能做的。而神秘学带来的比科学能带来的更多。诺顿王不出所料地回绝了我的这个计划，但我可以动用我手上的一切资源来威胁这个小傻蛋。至于那个斗篷教士——他的话只有一句有道理。”

天堂之门有差不多一百二十米高。呈现一个弧形，基层的石砖最多，越往上走粗度和柔韧度都在下降，每一寸的高柱都刷上金粉，当闪耀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可以反射出自己的模样。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摔死在这通往天堂的门前。社会变得稳定而太平，人们对食物的渴求远远比不上对保护神的敬仰。很快，像蝗虫一样的神秘学吸干了这个国家，把它们汇聚成一张愚蠢的门。在波克洛德进驻诺顿王的那段时间里，诺顿的人口下降了三分之一，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在上升，同时上升的还有人民总体幸福度。总地来说，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波克洛德把人为地“建造”称为“返回子宫”的过程。把一切给予人的东西都拿走。

“累死还是老死还是烧成灰，都没关系。没有生命就是非生命。如此简单。嘿——这里有一个傻蛋——好了，我抢在你之前嘲笑了我自己。那就是说，自嘲。我有人类所有的坏处。”

据说，那个斗篷教士叫做罗凯布里鹏。这个名字是从诺顿古籍《哈亥经》里的神秘学神上取的。据波克罗德说，《哈亥经》全本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神哪个是人自己，或者说两者都是。

“罗凯布里鹏的言辞遵从了《哈亥经》的一些典型看法，这不假。就这点来看，他是个不错的教士。但我无法容忍对世界的低级看法。或者说妨碍我的人。”

我宁愿活得快乐一点也不想懂得太多知识和真理。如果真理和知识不能带来幸福，那于我无用。

现在你肯定想知道天堂之门是怎么倒塌的，那么大的东西不可能说炸就炸了？对吧？如今它只存在在记忆里。如果就普洛仙的理论来说……《第二原本》是这样记载的:

“那个时候，天堂之门即将完工。我会当着他们的面摧毁掉这幢巨大宏伟的信仰象征物。看看那个高度，恐怕我在第一共和国都没见过如此伟岸的风景。两根弧度恰到好处的金色柱子通往云霄之上，白色的雾蒙蒙的云朵裹挟着它们，像纯真的母爱；在它的脚下，无数人怀着希望和感激看着这扇门。尽管就在他们身后是成百上千的墓碑。他们的幽魂从地底爬出来，时刻准备最后一块砖的落下，像兔子一样飞过那扇门。

这扇门的后面是悬崖峭壁。下面是汪洋大海。毋庸置疑，迈过天堂之门的人都会死。

风暴出现在海洋上空，天堂消失不见了。爱可能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如若我向你证明了这是个错误的话。

我竖起旗帜。突然，有一个人从蚂蚁一样的人群里站了出来，指着我的身后，没有说任何话。

我等了一分钟。

我回过头去。

罗凯布里鹏站在那里，仍然披着斗篷，一言不发。

‘你们看呐！这扇门毫无意义！就像你们做的那些无用功一样！你——你们越过这道门只能看见死亡之神！你们懂吗？悬崖峭壁后面是大海！你们被骗了！’他鼻涕都流出来了。可怜的家伙。出乎我的意料，人群之中还有一点点骚动。

你知道吗？如果有人像这样怀疑你的所作所为，你需要填充他们小脑袋最后一点点的信任。

我把头盔摘下来，摆在地上。

罗凯布里鹏没有露出他的眼睛看我。他展开四肢面对着我。这是个很聪明的计策。

‘你度过了很糟糕的一个十年。罗凯布里鹏。那个既是凡人有是神的男人。我敬佩你的行为，但不齿你的思考。等你到了我这样的知识储备年龄，你会意识到，有些本质是没法改变的。’

我对对讲机说：‘嘿，把那首歌放出来。’

我的同僚打开了像收音机一样的什么设备。

这十年里我们在所有的公共场合装配了古老的通讯装备。但只能单向输出。

低保真音乐瞬间传遍了整个国家。那是一首四五十年代的《等待我的火车》。我甚至不了解具体是那是距我们多久之前的音乐了。但我知道杰罗姆喜欢他们。这些知识不再是我们记忆中的残渣和教训，而是可以为我们创造幸福的源泉。

我不了解诺顿王的居民的审美观如何。他们甚至没法听懂这些歌词。德克萨斯？记忆中那是个很古老的地名了。如今那块地方要么变成了大海中的石头，要么被废墟埋在了脚下。

所有人都沉醉在无知的幸福感里，他们手足无措，但仍然仔细地倾听这些毫无头绪的言语。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知识的力量。如果你懂得够多，你就会对这首歌习以为常，你看，我露宿在街头，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离自己的家乡数千里；这就是事实。罗凯布里鹏。如果你想阻止一件你不了解的事情，那我就承认你是凡间的神。’

‘嘿！你在干什么！波克洛德！’诺顿王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他挤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说了，建好就行了，不要让人民去死！’

他站在我的五米开外，眼神中充满悲痛和怜悯。‘你上次不是这么和我说了吗？你是人民的保护神？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如果这扇门真的可以带来幸福，那我不会阻止你；但没有，成千上万的人会痛苦地死去！我只期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会为把你放进这个国家的选择而后悔一辈子。’

他从腰带上取下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那把枪可以轻易震碎我的盔甲。‘就像这个，你知道吗？你们所谓的科学只能杀人，而不能救人。现在，我要杀了你。’

他把枪口对准着我，‘我的国家已经被摧毁一大半了。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妖怪已经过来追杀你了。’

我抬头望着远方。除了碧蓝的天空和白色的浅浅的云朵和延伸到天空上的枝条们，还有一大批舰队正在朝我们这边开来。它们像马蜂一样嗡嗡响着。等它们靠近的时候，舰队们四处散开，围成一个圆形，把我困在了中间。

最大的那一艘像翼龙一样的母舰悬停在着我的正上方，接着下方伸出来一条通道。

筇赉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不惊讶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现身的。因为母系氏族很容易产生野蛮的联想。筇赉可以是任何人。但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身着蓝色的紧身服，淡蓝色的装甲遮住了整个头部。她还没有我的肩膀高。但常人都是如此。

‘很好，现在我们有三个神参与了这场无聊的战争，对吧？’诺顿王说。

‘说得真他妈对。’

‘他妈是什么意思？’

‘那是古语言里的一句骂人的话。’

‘塔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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