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特莱斯简史（1）

我们不见得很了解自己的世界。

甘特莱斯简史（1）

这是著名的不可知论者波克洛德在断头台前说的一句名言。当时他在第一共和国的集体处刑上，性命岌岌可危。随即有人掷出了一枚命运骰子，骰子的正面是一条小鱼，蓝色的鱼身，红色的鱼头。当然说实话，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没人卖这小方块了。而且没人买彩票。确实，这引起了刽子手的沉思。

让波克洛德活下来，甚至仅仅让他变成植物人，都是那个年代人们犯下的巨大错误。

真是开玩笑。我连写字的墨水都买不起了。自从……自从没人上门来卖小玩意儿了之后，生活必需品比黄金还要贵重。

呼，听我说，如果人没有战胜自然的能力，那我们只能被自然所影响。农业，经济，价值观，宗教，甚至是政治制度。如果自然希望我们土崩瓦解，那就没有什么能组织人类社会的解体。毕竟就我眼前看到的事实而言。这句话过于“普洛仙”了。但确实有道理。

我不可能写就一部完全描述甘特莱斯各个方面事无巨细的历史著作（考虑到物资和我的年龄）。一般来说，这片大陆的历史越悠久，我们能保存的文明结晶就越少。废弃的古城可以用来造夸张奇特的汽车，或者是用来作湿漉漉的生理需求工具。这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现在是第三帝国末期。我不可能在一个帝国未灭亡之前说“末期”这个词，这完全违背了历史的客观性。这次，没人把历史文献当回事。任何一本如今的批判或记载历史的书籍都是用过去之物堆砌拼凑而成。如果想要教一位刚出生婴儿我们世界的历史，我们更倾向于伪造自己主观的想法。因为没人知道真相。这个理论自古就有。原话是这样的：如果过去可以像水一样浇灌土地，被我们喝进肚子里，或者被蒸发成水蒸气，或者若无其事地被我们浪费掉，未来没有发生，现在从未停止，那记载文献就是胡说八道了。所有记录者都该被砍头。

鉴于这理论已经提出很长时间了，我就不装多管闲事的老家伙了。我不想叽叽哇哇说不确定的物象说个没完。过去的四十年里，我一直试图找到那些合法或违法的哪怕是一个属于过去的文字的记录。（我真的是指字的数目）石头上，雕刻于牛额头中，壁画和化石，我几乎踏遍那里这个小小的星球去寻找历史的东西。还有些其他的——管他的。

如果允许把时间往前调两百年，说不定我就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学者了。在那个时候图书馆还被称为“知识的乐土”，“圣主的森林”。

我不多废话，墨水快用完了。在你阅读这本书之前，记住我说的两句话：

1 历史可以伪造；

2 自然主宰我们的一切。

元历史

这个名字是从一本小书里面取出来用的。

在我收集到的稀奇古怪的过去之物中，事实变得合情合理：靠近近代保存的知识和证据寥寥无几，我上次目睹另一个人类写字是三年前的事了；而如今勤奋的业余史学家们用他们自己的头脑编造出了不少野史。他们当中有些只有二十多岁。

但毋庸置疑，他们对早期历史的记载条目远远多于近现代。第一共和国时期。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

我收集了很多版本的手稿，尽管它们对第二共和国到第二帝国这段时间里的历史事件含糊其辞，记载不尽相同，但对第一共和国的描述确实惊人地相似。这一时期的内容相差无几，尽管有些学者甚至用了“魔法”和“超自然力量”来架构所描写的甘特莱斯历史（XXX古城一夜毁灭是圣主的旨意，这座古城的辉煌也不该保留），起码在第二共和国之前，他们还保持着理智。我的意思是，它就像一个起点，杰罗姆就像一个起点，第一共和国的覆灭产生了无数多的时空，导致在它身后的历史变成了个人意淫的产物。直到如今这些宇宙的交叉。

我在上图中解释了这个关系，看上去像蜘蛛的什么卵囊腺。要说明的一点，这种描述更贴近哲学，不够理性。哲学向来不理性。介绍第一共和国是我的计划里最简单的部分，其它时间的历史纷复繁杂，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想法。在史书里添加个人想法不见得明智，但能满足部分人的虚荣心。

谁都不知道科学是什么。我们把第一共和国之前的时间说成是恐怖，灾难和瘟疫横行的时代。我相当不想对付像神话一样的科学。我个人也从未在科学方面有建树，但我知道如果我是个普通的教书小子，我会避开一切飘飘欲仙没有记录的东西。

    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故事都开始于一个叫做筇赉的人。筇赉的写法有很多种，差不多一半的疯子学者都叫它这个名字。它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描述它的文字和纯粹的宗教文本无异。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这位筇赉在文献描述里五彩斑斓，好像有人铆足了劲要把它吹上天。

“当筇赉降临，像朝霞一样的火苗燃遍了天空，巨大的天神在空中飞舞，惩罚一切有罪的人。有人内心可能并不自责，但那些天使从不多言语。”

我摘取了破破烂烂的《第三原本》上的一段。就是这一段。这本书系第三帝国的史官所写，前几天在市场上当做柴火卖。我有幸在书还未完全被虫子啃掉之前摘录了大约一半的内容。这本书拿来介绍第一共和国的篇幅比介绍他们自己的多很多。我的屋子受潮严重，手指那么大的书虫随处可见。这不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居所。

第一共和国，这个名词被提起的时候就特别尴尬。据说那个时代，人们事不关己，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但同时每个人都是筇赉的一部分，他们自发干涉国家事务，并仍然符合自身利益。这是个矛盾点。自身利益和集体利益在第一共和国里没有明确分离。我不知道原本里描述的“明确”是什么意思，但就我而言，要我同时拥有一个汉堡和上交所有的粮食给国家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和国家绑在了一起，我们是肺，我们是支气管和小肠大肠，这样我们就不会抱怨了。《第三原本》对这种体系解释和起名为“无政府体系”。第一共和国的遗址被拆得差不多了，但我大致可以想象出这个小古代文明的起源。实际上第一共和国的领土只有甘特莱斯的一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甘特莱斯的大部分土地缺少水分，适合种植玉米和大麻，钢筋水泥的边界是很明显的，城市的周围有生活焚烧垃圾的痕迹，城市圈里会疯长卡斯保罗草。

第一共和国差不多是在514年前，如果你不考虑地球的自转影响和磁极偏转（这玩意儿很久都没人做记录了）。时间是我用一种元素的衰竭期算出来的。不信任别人可能是明智的做法。

筇赉出现之后，这个世界的土地上开始凭空组建大量的机械物。当年卖出的机械产品像今天的书虫一样多。他们没有货币系统，只需要你的忠诚。很明显，大部分第一共和国人从不主动违背这则条款，如果国家的生死有关你吃汉堡的原则。

第一共和国没有宗教，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教会性质。人民最常玩的游戏是“幸运骰子”，极少数人可以拥有这块骰子。拥有者可以对既成的现实做出反抗。如果第一共和国是努力制度或者君主专制国家，这种玩意儿完全没问题。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蠢人，那么就不会想到混乱所带来的灾难。实际上他们是活在理论的世界中的。

筇赉没有既定既成的分工规则。所有人生来都具有像学者一样的头脑和智慧，动物不懂得长远利益。

杰罗姆是其中的败类。由于既定的规则，国民不允许“扼杀畸形的生命”。杰罗姆是个数学计算之下的畸形产物，人们总说数学不能反应现实，这就是个证据。国人抱有在合理范围内的幻想，但从不会触及奇怪的政治和哲学底盘，自由建立于理智之上就是绝对的稳定。杰罗姆不是。他智力低下，但受到和正常人一样的待遇。他躲在自己的卵仓里无所事事。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脑瘫患者，他创造出了一个时代。

有一天，杰罗姆拿到了一枚骰子。

“这是什么？”

“一枚骰子。”

“我要骰子干什么，又不能吃，嘿，富兰克林！”

“这枚骰子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尽管我们不希望很重大的变革，骰子制度主要是用来增加幸福度的，他让我们知道，起码一部分的未来是不可控的，这样我们就很开心。”

“任何愿望？”

“嗯。”

“那就来一场革命吧。一场革命！我不要住在这圆圆的小东西里面！你们这些家伙打了几百万年的仗了，每天我的脑袋都像蜂窝一样在响，睡觉时一闪而过的是历史，该死，全都是历史事件。告诉我，小伙子，这世上还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的？”

“有很多的。”

“那就太好了。现在，我想要一场革命。推翻这个叫做筇赉的管理员。”

这就是《第三原本》记录的内容。虽然真实度尚可信任，但毋庸置疑，杰罗姆就是那个“打破规矩的人”。思想是极其危险的，人的思考的威力抵得上五千枚核弹的爆炸，或许一个宇宙就此消亡。我们目睹过这种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