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去看电影。傍晚时候先和甲汇合,再到乙的住处去找乙,又一起到电影院和丙碰头。凑齐了组合。四个人再一次挤进一个狭长的走道进入影厅,昏暗中有几盏灯依稀亮着。坐成一排,荧幕上正放映着电影宣传片。
前一排我和甲正对的位置有两个女生,正亲密的说着悄悄话。一种隐秘而嘈杂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让我联想到了科教片里蛇的腹部摩擦沙子的声音。固定的距离被轻松穿透了。
“我男朋友最近很烦唉!天天说东说西。”
“没事的啦!那是人家喜欢你嘛。”
“哼!真是的,天天说我。”
“是啦!是啦!爱你就会情不自禁的关心你啊。”
“趁早...哼哼。”
“好啦!多念叨你还不开心了。就知道显摆。”
...
一下子头颅里仿佛灌了铅,沉重的只好拿手臂去撑着,捂住嘴巴。擦了擦貌似有些疲惫的眼睛。我好像掉进一群麻雀之中去了,而我只是麻雀喙里的一条蠕动的小虫。随着灯熄灭了,电影也开场了。她们从一些家常闲话转移为对电影评头论足起来,用长相评论剧情精彩与否或是别的什么。
我只好撇过头去,看见左边的丙昏昏欲睡,两腿蹬下去,身子往下滑,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仰面朝天。一只手靠在扶手上,一只手放在肥硕的腹部。右手边的甲昂着头,直勾勾的沉入电影。因为个子矮只好两只手搭在前面的靠椅上。乙靠在椅子上微微抬头,远处荧幕折射过来的光染白了他的俊眉。甲乙两者之间的裂开一个缝隙。我看见三个位置外的男子的手机屏幕微微亮着。多半觉得无聊才开始摆弄另一个纷乱的世界吧!
小小的影厅里昏暗又沉闷,满是灰尘和座椅上奶茶、爆米花、餐巾纸的味道。我转头往回看,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最后面一排是情侣座倒是坐了几位,可是我看他们的样子全然不在电影上。即使我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听不见语言。我拼命的咳了两声,因为鼻子吸入了太多的灰尘,连同整个肺都开始灼烧起来。我捏了捏鼻子,咽喉肿痛让我开始坐立不安。拿背部摩挲座椅靠背上网状纱层的粗糙,又用食指按压太阳穴。
悄悄话一直没有停止。我戳了戳我右手边甲问他们嫌不嫌那两个女的吵。他们说哪有声音。随后抬起头来,继续将目光投向巨大的荧幕。那证据确凿而又正义凛然的样子几乎使我信了,相信我幻听或是有病。我猜聚精会神的他们没有听力和视力。毕竟孤掌难鸣。我只好作罢。任由那种声音敲打我的头骨,张开巨大的嘴巴将我的脑髓吸食干净。
一种幻影催使我闭上眼睛,我看到她正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仿佛就像老年人一样。阳光从一侧打来,把她的头发染的金黄,把皱眉时的褶皱深处的影子驱散就像她当年驱散我溺水时的寒气一样。我想起那些不可磨灭的记忆。搅动的水流、湿润的声音和一双朝我而来的手。那些一起度过的白天黑夜、寂寞之中难以言明的孤衾、站在黑伞下没法挥手的告别。
我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坐着,就这么远远的望着。她轻微的向后挪显得越来越远,我知道已经晚了。我没有办法再说出爱之类的话了,没有月亮照亮我的梦了。她以一种似笑非笑的面孔面对我,渐渐消散了。我抬手去抓那些星散的阳光,想捞出一些什么,结果抓到了前面座椅后面的兜网。所有一切都破碎了。只有前面两个女孩子回头看了我一眼。
电影散场了,久违的光明盛开了。可我的耳边还有声音,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拨浪鼓在你耳边奏鸣。我想起刚才整个影院陷入笑的回声和语言,而我无动于衷。反而一直凝视着幕布边上通道口进出的人,用手机照明,一些微光远远看像是萤火虫。这一切就像坟头上挥之不去的磷火一直燃烧。
拍醒睡着了的丙,甲和乙兴致勃勃的边走边讨论剧情。只有我因为头疼而缓慢的走在末尾。一股无名火升起。我要逃,我要跑。我要逃跑。猛然迸射出一种逃离社会的冲动,以勇往直前的气势逃避纷扰的俗事。这是我感悟到的,只可能属于我的却又是全人类共有的一种孤独形式。这是一种令人神往的勇敢,从影院门口开始丢下一切的奔跑。可是这种迈步的冲动被道德和别人的目光束缚。有一个人跟我说:
“拯救世界的勇士啊从来都是善良的、礼貌的。公主在高塔上等候勇士的到来。魔王愤怒的大吼,天地大变。然后利爪与锐剑碰撞出花火,一场刀光血影。沐浴鲜血的勇士抱着公主走下阶梯。留下一个黄昏里的背影。故事结束。很完美吧。”
那些热血随着光阴之后凝固了。尤其是在前两年十月的一天。所有热血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化作清澈的泪水,从泪腺分泌,淌过脸颊四分五裂的落向地面。没有守护的人,勇者就不会持剑。魔王也没有了挟持的目标,世界的运转却依旧。我没有了在她面前奋力奔跑赢得荣誉的那种喜悦。
可我蠢蠢欲动的还是想要奔跑,我因为兴奋而大口喘息。甲乙丙问我怎么了。三个人把我围起来了。我说没事,在里面闷久了。是的,一颗心在胸膛里闷太久了,体温即将将其沸腾。一一散场。可我还是惴惴不安的在影院门口环顾四周,人潮把我们卷入其中。
走了不远甲有事走了,我暗自高兴。再走过不远丙也回家了,家住更远的乙和我结伴穿过马路和低矮的行道树林,是松树有松针落了满地,远看就像长满牙齿的蜂农。最后他与我告别,客气的道晚安。他走了。这一切与我无关,嘴角却扬起微笑。
我终于开始奔跑,迈起大步开始笑。没有人关注我,我正在逃离一切奇怪的纷扰。只有黑夜和星以一种慈悲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窥探我。夜是有些寒冷的,风穿过我的袖口和缝隙抚摸皮肤上的温度,然后温度也开始逃离了。漫长的黑色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地上满是工程留下的坑坑洼洼,我还记得最尽头的地方还有狗走过留在水泥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眯着眼,几辆小轿车从我面前开过,打着远光又切换成了近光使我无路可逃,我只好停下。被光剧烈的对射着,像是一只蟾蜍。几辆车迅速的调换车头开走了,后面却又紧接着一溜烟的灯光。我只好站在一边等候。一些灯光都远了像是大雨过后的天晴。我离家近了。
一点点逃离世界,走进静处。到了家门口反而从癫狂中恢复了。大口的喘息着空气。细心倾听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的声音,弹簧刺出,锁一下子开了,门长久的吱呀声。风里外贯通了,我从未知道这风还有湖水的味道——腐烂的水藻和飘飞的芦苇絮...
打开门的家是清冷的,被月光捉光了萤火虫,只剩下洁白的瓷砖和棕色的木板地。我躺回床上,抱头侧卧着,几乎昏死。脑子里空无一物,只有白色的绒毛,雪絮般飘飞。越来越远,远的就像一只鸟奔向远方。
肺里几乎燃尽了,我站起来想坐会。找了把木椅子,放在窗前,窗子很矮我坐着都可以看到远处的房屋、办公楼呈现巨大的辉光,人类以智慧制造太阳却依然依赖太阳。车水马龙的车道完全是灯光和嘈杂的宿营地,橘黄和赤红、白色和黑色以及其他颜色把夜打的稀碎。一只蝙蝠想逃,挣扎着在天空中失事,缓缓坠落直至我再也看不清那一团黑影究竟如何?是融入土地还是依然向往天空?
你在哪儿过得怎么样?我想你了。我想保护你,你还需要我吗?
趁夜之静将悲伤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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