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落日的笑声已远去,却也惊醒了痴呆中的无颜。
无颜立即下马,将火烧云交到了师父察罕的手中,早有士兵已经将那柄插在地上的圆月弯刀捡回交还给察罕。
察罕弯刀入鞘,问道:“殿下,你什么打算?”
无颜摆了摆手道:“国主已经出来了,师父,你不能叫我殿下了,这个叫法早就不对了。”
察罕一瞪眼:“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想让这个婆娘当咱们的国主吗?”
无颜皱了皱眉,正色道:“师父,我敬重你是我的师父,但这是咱们的私交,从国事的角度来说,你做得不对,身为楼兰国的将军,却带着人马叛出国去,这可是不应该的事情。”
察罕没想到无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涨红了脸:“但她……”
无颜接着说:“我父亲既然让位于她,必然她能够治理好咱们的楼兰国,能够抵抗住魔界的侵略。如果你不服从于她,那你就是对我父亲的怀疑,这样说来,你不忠的不是她,而是我的父亲。”
察罕这一点倒没有想过,一时被无颜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好,那你说怎么办?不过说好了,她是老国主选的人,我不反她就是了,但你永远都是我的殿下。”
无颜淡淡一笑:“你也永远是我的师父。”
楼兰国的兵士们保着他们的新国主龙王妃慢慢地向着前面走来。他们的声势虽然浩大,但没有一个人是带着兵器的,这是新国主出城之前特意吩咐的事情。
四只白象驼走在最前面,远远地已经看见对面几千楼兰铁骑在无颜的带领下单膝跪迎着。在这几千人的旁边,还站着几百个大汉,每一个人身材都异常彪悍,虽然相貌的确是中原人士,但从身材及穿着上看显然又有些不同。
无颜低着头,他已经感到对面的龙王妃已经到了近前。那四只白象驼也停了下来。
无颜也不抬头高声道:“楼兰罪人参见新国主。”
龙王妃高高在上,坐于那辇中,半晌才说道:“再好的雄鹰也有它栖息之地,欢迎殿下能够回到故土。起来吧,所有的人都起来吧。”
无颜站起身来,却还低着头,身后的察罕急忙也站了起来,他却是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那幕帷中的龙王妃。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老国主为什么将位子传给了她呢?
龙王妃似乎叹了口气道:“察罕将军,你我的过节先放在一边,如今殿下已经回来了,你的意思是?”
察罕看了无颜一眼,无颜低着头,斜着使了个眼色。
察罕高声说道:“为臣说过,生是楼兰国人,死是楼兰国鬼,愿追随殿下共保楼兰国。”
此话显然还是并未承认龙王妃国主之位,无颜听了不禁皱了皱眉。
好在龙王妃似乎并不在意,在帷幕之中轻轻一笑道:“察罕将军可谓是忠心可嘉,楼兰国有你在真是一大幸事。”
察罕道:“不敢,我只是一个将军,力所能及罢了。”
龙王妃突然话语一转问道:“辅国王是不是走了?”
她所问的当然是落日,察罕接话道:“不错,哎,他为什么跑了,莫名其妙。”
龙王妃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察罕的话,却对无颜道:“殿下,这些人是……”
无颜忙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愿为保护楼兰国而出力。”
姬飞峰等人忙上前进行自我介绍。
当玫公子介绍到自己的时候,高高在上的龙王妃不禁“噫”了一声,声音很小,却也没有逃到玫公子的耳朵,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也想不出来。
龙王妃道:“多谢各位英雄愿为楼兰国出力。殿下,我们一起进城吧,你是坐上来呢还是……”
无颜忙说:“我只是楼兰罪人,不敢与国主同行。”
龙王妃叹了口气吩咐兵士牵来一匹白马来。
这匹白马并不是神骏,却充满了一种高贵的气质。这正是老国主曾经骑过的照夜白,虽然不是战马,但坐于其上走起来如坐轿一样的舒服,代表得是一种身份。
察罕不禁笑了笑,他很满意,只有无颜配骑这样的马。
其实,察罕是怀有戒心的,要知道自从龙王妃坐上了国主之位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城,对于楼兰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详查,对于这个龙王妃,实际上他也是了解不多。
虽然此次龙王妃亲自出迎殿下,但察罕总怕是个圈套,尤其他发现出迎的队伍中虽然不乏一些重要的大臣,但却少了一个人,那就是总管努里达。
察罕与努里达的交情很一般,但他知道努里达这个人忠心耿耿,此次出迎殿下,他是不可能不来的,以他的身份,以他那份天地可鉴的忠心,是没有理由做出如此不合礼仪的事情。
转而,察罕想到了落日,身为辅国王,统率楼兰全军,为什么会单独出城来与殿下拼上一阵,明明没有落败,却逃走了呢?这到底是为什么,令人费解。
不过察罕却也因为落日的逃走而心中宽慰,落日既然不在,恐怕城中也不会有什么埋伏的。自己及这几千楼兰铁骑不会遭到什么暗算,殿下与他的那些朋友们也不会遭遇到什么不测。落日的离去等于龙王妃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好的帮手,那么龙王妃肯定不会在城内设下伏兵的。
由此,察罕心下倒也坦然,便同意无颜一起进城。此次进城师出有名,保着殿下回来,也不算是自食其言了。
无颜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坐在那匹尊贵的照夜白之上,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便是他的父亲。
听察罕所说,父亲身体还是十分硬朗的,但察罕离城有好几个月了,现在父亲会怎么样呢?
如果父亲身体很好,儿子回来了,他本应出城接待一下,此时却没有看到,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难道他看不得这种尴尬的场面吗?
想到了父亲,无颜自然想到身旁高高在上的龙王妃,这个女人?父亲怎么会将王位让给她呢?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几年前那一幕似乎又出现在无颜的眼前,他羞愧却又无辜。
如果父亲让位给这个女人,那很明显一点,父亲对她的信任恐怕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自己,父亲啊,你身体硬朗,但你的神智一定错乱了,楼兰国事怎么能让这种女人执掌呢?
无颜不敢想像楼兰国的命运,他极急需见到自己的父亲。
楼兰城内百姓与兵士们夹道欢迎,无数的彩旗在飘扬,无数的美丽少女在歌舞。
步入城中,无颜有些奈闷,看这欢迎的规模,绝非一夜便可准备出来的,难道自己的回来,龙王妃早已知晓,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此时,无颜才想到一个人,就是昨夜中劝他先不要进城的总管努里达。他怎么会没有出现呢?
心念所动之时,努里达却已经出现了。
只见在楼兰国道正中,一个老者身着百姓之服,带着几个随从跪在大道正中。
那个老者当然是努里达了,但无颜一见他没有穿着官服,心中一惊,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搀起努里达:“总管大人,您这是?”
努里达老泪纵横:“殿下,你能这样进城真是苍天有眼。”
无颜却问道:“可是您,怎么……”
努里达笑了笑:“我已不是总管了,此事不宜在这里说,来人啊。”
旁边随从端上来一杯酒来,努里达端起酒来递到无颜面前:“老朽先为殿下接风。”
无颜正要接过酒杯,突然听到身后龙王妃在帐帷之中大声娇喝道:“努里达,你身为罪臣,有什么资格为殿下敬酒?”
努里达顿时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颜心下大怒,半转过身来,看着那四象驼之上的皇辇,眼中象冒着火一样道:“在我心中,努里达永远是楼兰的总管,他何罪之有?若他有罪,我叛逃出国,也是罪人。”
说着,端起了那个酒杯,一饮而尽。
带着得意之色,无颜慢慢地放下酒杯,却突然发现努里达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一下子跪倒在地:“殿下,我对不起你。”
无颜疑虑顿升,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街巷之中人们看着这个情景,如死寂一般,无人再说什么。
帐帷中的龙王妃叹了口气,缓声问道:“努里达,你是不是见过老国主了?”
努里达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王妃,我知道我错了,但请你不要当众说出来好吗?”
无颜皱了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努里达摇了摇头:“殿下,我是愚忠之臣,死而无憾,等到了阴曹地府,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所有人都听出此话中有话,无颜心念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正在此时,只见努里达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柄匕首来,猛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这个举动令无颜一点防备都没有,待他想救之时,刀已深入,努里达是没有活下的可能了。
显然,努里达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刀入之后,却又将刀子拔了出来,鲜血瞬时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一刀致命,伤及心脏,本可残喘几分,但刀子拔出后,一股气立即卸掉,是必死无疑。
努里达躺倒在无颜怀中,说了最后一句话便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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