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犟种(小说)
八、值宿室风波
文/张守权
1977年1月15日,正值三九天气。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
公社书记马玉福一大早帮助老婆孙广春烧火做饭时听到老婆提到听人说小姨子孙广秋好像跟王大犟种有点不大正常,并让他注意核实一下。其实,这件事在公社大院他早有耳闻,他虽然不大相信孙广秋会看上那个邋邋遢遢的王大犟种,但也很气愤,毕竟王大犟种是他的死对头王主任从中学借来的,想当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大犟种还把自己儿子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给挤占了,这几年来,他一直窝着这把火。而今这王大犟种一个“臭老九”不仅整天端着个臭架子不大乐意给自己写材料,居然还打起了小姨子的主意,这不能不让他对王大犟种火上加火。哼!真是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我的亲小姨子这么多年我都没倒出功夫动一动呢。他烦躁的想。他又想起了关于他要上调县里的事,自己已经运作很久了,该烧的香也烧了,该拜的佛也拜了,现在马上来到年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想到这里,马书记更是无比烦躁,好像一个掉进油锅的大马猴。
他又想起王大犟种初来公社大院时正值初冬时节,单位为每个职工分了半吨煤作为福利,王主任主张也分给王大犟种,而马书记却坚持说王大犟种初来乍到还没为公社做半点贡献不能给。而中学那头也以王大犟种已调出为由不给他分煤,王大犟种最后好算在学校软磨硬泡把煤要来了。不知分煤一事这王大犟种是否已经觉警(读角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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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想着,一分神,在向火盆里扒新火时一不小心被燃着的苞米秸秆烫了一下,“妈的,倒霉!” 他狠狠的说道。
上班途经车站广场时,只见一群或挎着粪筐或扯着爬犁的孩子及几个闲散的大人正在围观被抓的四个耍小钱的,这四个人在两名手执步枪民兵的看押下,都光着脚蹲在地上打着扑克,那八只被冻得红肿的脚在三九天的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只听杨公安在向围观的众人高喊:“大伙都瞧一瞧啊,这就是耍钱鬼子的下场!”
这时,一个戴着蓝色棉帽的“耍钱鬼”站起来了,“报告,上厕所!”
“你他妈给我憋着,耍钱时你咋就没那么多屎尿呢?”杨公安十分威严的喝道。
那个人解释道:“我说杨公安啊,这大冷天的,你就开开恩吧,你们公社大院没事不也打打扑克玩玩天九吗?”
“你他妈的放屁!”杨公安不由分说上去就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那人再也无话可说,乖乖的又蹲下继续和其他三人洗牌玩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撒尿恐怕也得拿根棍子打,这老杨也够狠的了。”马书记也没跟杨公安打招呼,径直朝公社走去。
公社大院没有门卫,只是在最靠近大门有一间单开门的屋子作为传达室及值宿室,打更的老谢头就住在那里。
多年来马书记养成了进院先到值宿室的习惯,主要目的是问问老谢头一晚的情况。他开门进了屋子,一股浓浓的烟雾熏得他不由自主的干咳了一下。缭绕的烟雾中,财政科长、武装部长、文化站长等几个人正在火炉旁的办公桌上十分专注的玩5分钱的三打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进来。靠近屋子最里侧的炕上,一个人却闹中取静,棉帽也没摘,趴在宽大的窗台上,紧张的正写着什么,在满是冰花的窗户的映衬下,形成了一个剪影。这人正是王大犟种。
看到这些平日里爱在单位打个小扑克耍点小钱的各科室的要人,马书记马上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些被罚赤脚于雪地玩扑克的“耍钱鬼子”,他心里很不高兴,但这些人也不是他愿意惹的。他一看到王大犟种便气不打一处来,十分威严的对着炕里吼道:“写东西不到办公室写去,跑这来不影响人家老谢头的工作吗?”
王大犟种扭头看了他一下说道:“马书记,今天办公室的炉子生晚了,还冒烟咕咚的,没法待。”
马书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冷一点呛一点就克服不了吗?你这哪有一点革命精神?再说了,上班期间跑人家值宿室来不干扰人家工作吗?”
王大犟种一边收拾材料一边说:“马书记,不管咋的,我虽然没在自己的办公室,可是工作了,消停的写东西影响谁了?该管的不管,拿我砸什么垡子?”
马书记看了看这些打扑克的,又看了看王大犟种,一时气往上涌,吼道:“不管怎么的,你这是违反工作纪律了,还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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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犟种毫不相让,大声说道:“哎我说马书记,你说我要是跟他们一起玩扑克是不你就不会管我了?”
马书记一时无言以对,对着屋里人说道:“都到会议室开会!”随后便摔门而去。
冬天的会议室由于空旷且利用率不高,因此室内格外的冷。老谢头很快将会议室中间的火炉生起了火,并在炉子上坐了一壶水,马书记开会时必须要喝茶的,这一点,老谢头是知道的。
马书记最后一个拿着大茶缸走进会场,他径直来到主席台前做好。王主任点完名后,马书记讲话,他开始强调工作纪律,提出;第一,上班期间不许在办公室打扑克下象棋等;第二,不准乱串办公室,尤其是值宿室;第三,下级一定要服从上级的领导。随后他开始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些人刚来那么两天,这公社大院的门还没认全呢,喝过几瓶墨水,就感觉自己成爷态了,还顶撞领导......”这时,会场的人们只听一阵有节奏的炉钩子刨炉子的声音自火炉那里传来,原来是王大犟种坐在那里捅咕炉子。众人都不以为意,马书记也在王大犟种停手时接着讲话。
“毫无组织纪律......”刨炉子的声音又有节奏的响了起来,马书记停止讲话,面带怒色的看着王大犟种,而王大犟种却若无其事的在马书记停止讲话时也停止了刨炉子。马书记见状,干咳了两声,继续他的讲话。
“你个‘臭老九’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的狗仗人势......”
话未犹了,只听炉子那里“忽”的一声,只听炉子附近的两个女同志“哎呦妈呀”惊呼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气柱从炉子那里升起,气柱夹杂着煤气和煤灰直冲到屋顶,之后又从屋顶向四外扩散,炉子附近的人纷纷起来向前后躲避。原来是王大犟种将那壶水统统倒进了炉中。之后,他说了句:“哎妈呀,这气也太大了!”说罢,将那把空空的洋铁水壶啪的一扔,在众人的讶异神色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会场,那神态仿佛得胜回归的将军。
会议被迫中止。
王主任来到王大犟种办公室的时候,只见他正在收拾东西。
王大犟种气咻咻的说道:“我他妈的不伺候他那份月子了,这算什么书记,死冷寒天的,办公室炉子没生,我在值宿室赶个稿子还挨他的狗屁呲?那帮打扑克的他不敢管,拿我一个臭老九撒气,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老师,你别生气,先别走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得帮我把这些材料整出来呀!”王主任劝道。
王大犟种说道:“这不纯粹是瞅我眼睛里有眵目糊吗?当领导的这种心胸,谁搁他手下能干了?我看哪,我还是回学校消停地教我那两节课去吧。”
王主任想了想说道:“这么的吧,我看你今天火气也挺大的,你先回去消消气,把稿子拿回去写,明天再来上班,无论怎么说,我的忙你得帮。”
王大犟种明白王主任这句话明显是暗示自己当初上大学时王主任曾帮过他的忙,于是说了句:“好吧!”
正当两人说话时,党办的小肖进屋说马书记找王主任。
一定是自己的事,王大犟种想。他忽然没心思回家了,想听听最后马书记会怎样处理自己。阅览室距离书记室有十几米,于是他干脆把门打开。整个走廊静得有如太平间一般,王大犟种知道,各科室的人们都在努力听着书记室的动静。最初,他什么也没听见,这让他显得焦躁不安起来。但忽然从书记室里传来了一记清脆的摔杯子的声音,随之马书记一句怒不可遏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走廊这个狭小空间的分贝。
“这种人坚决不能留,留下他我这书记还咋在这公社大院里待下去?”之后,书记室复归宁静。这宁静与刚才的空气极不协调,这倒让人们感觉刚才那句怒吼仿佛是他的一句莫名其妙的梦呓。
“留下他可以,但他必须在大会上给我赔礼道歉......”王大犟种分明听清了这句马书记对他的宣判。“妈的,我不要他给我赔礼道歉也就罢了,还觍个大鼻脸让我给他道歉?官大就他妈牛逼呀?走,不伺候他那份月子。”在他愤怒的说出这些话时,马书记的小姨子孙广秋就坐在他的对面一丝不苟的织毛衣,她知道此刻的这头愤怒的公羊已把自己视如空气了。
出得公社大院几十米后,王大犟种忽的又踅了回来。他找到一块破烂的红砖头,在公社的两个大门垛子上各写了一句话,左面写的是“马书记不是人”,右侧的写道“是个中国大尿盆!”
写罢,他得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佳作,满意的点点头,将砖头狠狠砸到门垛上,然后转过身,在深冬的寒风里扬长而去,仿佛一只卸去了重负的毛驴。(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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