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来一份“安全感”

文|心子

1

“给我拿个苹果来吧。”

男人闻言惊恐的看着她，那个已经满发花白的婆娘淡漠的呢喃着。

女人从来不吃苹果，苹果对于她来说是魔鬼般的存在。如果被苹果砸到对于牛顿来说是一件丰功伟绩，那么对于这女人来说，却是人生中最惨痛的经历。

“啊！啊！”

很多年前的一天，女人年纪还很小，她狂奔着，两边的野草慌乱的诧异着，不自觉的想要缠绕女人的脚。后面紧跟着女人咆哮而追的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狼。

女人边哭喊着边飞速向“生”的方向逃着，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不听父母的劝跑到这片禁地玩耍。现在一切都晚了。

前面是一片苹果园，一颗颗硕大的果实在成熟的季节含羞的挂着，它们只想能够被某位食客发现然后填满她们的嘴，或者到地面上四处翻滚享受自由的乐趣。

女人顾不得优雅，手脚并用一下腾起攀上了一颗并不算太高的苹果树，想必这些成熟的果实也是欢愉的，有人能够近距离的欣赏它们的美。

2

那饥渴的大狼用前爪撕扯着贡献美味果实的树干，树皮被撕的生疼。女人喘着气哆嗦的使劲收紧双腿躲在树杈上，大狼刚好差一点碰不到女人的腿。

或许这些熟透了的果实被女人的热情打动，想要投向女人的怀抱，几只先锋苹果砸在女人的头和胳膊上，给予她亲密的碰触。

但是投人以果，未必求得回报，女人被突如其来打到自己的果实吓到，环抱着树干的双手不小心打滑，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摇晃歪斜。

又有一只得意的苹果落下砸到了女人的脸上，女人使劲抓着的手终究快要支撑不住。树下躁狂的饿狼静静地看着颤抖不停的女人，哈喇子垂在尖利的牙下。

女人在努力调整的过程中，终于还是从树上掉了下来，那只狼疯狂的冲了过来，女人迷朦的双眼看到那恐怖狰狞的狼面和大嘴，她感到了死亡的气息，时间似乎已经停滞。一只红的刺眼的苹果弹落在女人的旁边，给她认为的末日增加最后一丝鲜艳。

对于狼来说，这可能是它最后一顿未食用的晚餐。因为正当大狼张开大嘴享受它的食物，一支利箭飞来正巧穿过了它结实的脖颈。

3

女人得救了，拿着弓箭的父亲背着惊吓过度的她回了家。

从此，女人不再吃苹果，看到苹果也会害怕的躲开，然后抑郁很长一段时间。家人不再买苹果，但是女人偶尔在外面看到苹果，她的恐惧还是时常被驱动。

到了适婚的年纪，家人勉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男人开始不知情，在圣诞节送给了她一个平安果，女人打开后，被苹果惊吓，立刻扔了出去。

男人很喜欢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给她送苹果。只是女人的不安和恐慌却在婚后越来越加剧，直到看到像苹果的东西也会抑郁。

男人慢慢的失去耐心有些后悔，想要离婚，女人却在这时怀孕了。

当一个女人成为母亲，或许就会做出一些改变，慢慢的，男人发现女人不再那么长时间抑郁了，对家，对孩子比以前更加耐心和细心，笑的时候多了，抑郁的时候少了。

4

然而好景不长，男人发现女人似乎比她实际的年龄看起来要老，原本浓密的黑发，逐渐的稀少，开始零星冒出一些白发，曾经摸起来嫩滑的肌肤也变得没有弹性，个别地方竟然早早出现了皱纹。

或许带孩子，操持家事让媳妇疲惫吧。男人心里自我安慰着。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推移，女人明显比男人衰老的严重。男人突然想到，女人似乎很久没有抑郁了。虽然没有抑郁，但是女人好像更加麻木了，看起来像是机器人一般，不易喜，也不易怒。

女人偶尔会独自出门，把孩子暂时放在父母家。男人出于好奇，便偷偷的跟随了一次。

女人穿过一条又一条马路，转了好多弯，最后来到了一所破旧的老木屋前面。上面歪歪扭扭的挂着一块招牌：给你安全感。

5

女人撇了撇嘴，捋了捋耳边的白发，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走了进去。男人在外面找了一道缝隙，悄悄的观望。

木屋里是简简单单的陈设，狭小的空间中央是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老人。

“老板，再给我来份安全感，哎，最近又发作了。”

“你只剩下一年寿命了。”

男人在屋外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只剩一年寿命？随后，皱紧了眉头。

“如果我发作会影响到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孩子看到我这一面。”

“好吧，那就再减一个月吧。”

说完，那神秘的老人递给女人一粒药丸，女人当即吞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女人的背又弯了一些，面目进一步的衰老。

男人惊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忍不住冲了进去。

“你在干嘛？！”

女人也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到，说，“我，我没干什么啊！”

男人再看那老头，竟然消失了。

6

男人把女人带回家，女儿正拿着一个苹果玩，男人很怕女人犯病，但令人惊奇的是，女人此时并不害怕。

女儿把苹果递给女人，女人说她不爱吃。男人把女人带到卧室，质问女人。

女人说，自己有一次在网上发帖，希望能够治疗自己的心病，后来有一个人联系她，得知这个地方可以贩卖“安全感”的药丸，一粒药丸需要用一个月的寿命来交换。

女人抽抽嗒嗒的哭了，她也没有办法，她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孩子。

男人充满了愤怒，“这简直太荒唐了！你这样等于是自杀！”

“只要孩子能好好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婚了，现在不正合你心意？”

男人的暴怒下隐藏着他的心疼，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怎会不怜惜？可能由于药丸的作用，女人这些年持家有方，男人也逐渐平息了以前心中的不满，谁能想到，这一切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妻子的生命？

7

“我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女人含泪和男人交代。

男人失望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没有说一句话，他猛然挪到女人面前，一把抱住女人，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媳妇，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可是男人又能怎样？是让女人一直时不时发作影响到家人？还是维持一个短暂的美好？男人无法抉择，可能这世间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吧。

终于，女人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月。

她的身体已经如同80岁的老奶奶一般，而男人正英姿勃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正躺在病床上的是男人的长辈。

女人颤巍巍伸出爬满了皱纹的右手，向男人要一个苹果，男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没有行动。

“没事，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给我拿一个吧。”

8

男人出去拿回来一个苹果犹豫了半天，还是递给了她，女人微笑着接过红通通的苹果，回想起曾经被恶狼追着爬到苹果树上的经历，当时没有仔细欣赏那美好的果实，想来和手中的这苹果是一样的水灵诱人吧？

女人呆呆的对着苹果看了半天，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女人闭上眼睛咔嚓咬了一口那新鲜的果子，男人又一次张大了嘴巴。

手中无辜的苹果掉了下来，女人双手捂着脸难以抑制的痛哭着。

半辈子了，女人第一次吃苹果。

女儿刚巧进来，看到地上的苹果，拿起来去水池边冲了冲，“这个苹果个真大，妈妈，您终于吃苹果啦？苹果可好吃了，可惜我们都不怎么买啊。”

“妈妈，你怎么哭了？吃个苹果吧，您尝尝，真的很好吃。”

女人擦掉眼泪，望着可爱的女儿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微笑，“你喜欢吃，就吃，乖，以后想吃咱就买，以后妈妈再也不讨厌苹果了。”

“喔，太好咯！妈妈万岁！妈妈万岁！”

我是心子，你心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