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你的声望里

还有十天，就是你八十五岁大寿了，当然，如果你还在的话。算起来，你离开我已经七年了，恍恍惚惚，我已经由一个大学生变成了孩子的母亲，我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坦然，可唯独没有改变的，就是思念你。七年的时光短暂而又漫长，短暂到我以为你在身边的日子就是昨天，却又漫长到这七年，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

七年里，我做过各种各样的梦，梦里有各种各样的你。你冲着我笑，你抱着我举高高，你把我背在后背上，你用胡子扎我的脸，你教我拉二胡，你用戒尺打我的手心只因为我没好好学习，你严厉地批评我因为我跟邻居家的男孩子多说了几句话，当然更多的是你坐在老房子的小院儿里等我回家。在那个孤独无依的时光里，你的笑容和陪伴是唯一伴我成长的东西。

前不久，办公室来过一个单位的老领导。他到了办公室就问，谁是王志来的孙女呢？我一脸茫然地站起来说我是。那位老领导说起了你，说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说起和你的往事。谈笑间，我的眼泪快要溢出来，而那个时候，我仿佛看到你在一边冲着我笑。大概从小学开始，我就一直活在你的这种声望里吧。小学校长是你的学生。每次你去接我放学我都特别威风，因为你总是在校长办公室等我。孩提年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也因为你得到老师的重视，而我也因为你变得争气，你的声望，从我的童年时代，就有了深深的烙印。

我的第一本新华字典，是你买给我的。但最开始我学查字典，却不是用拼音和部首，是你教给我的四角号码。“横一竖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我还记得自己用稚嫩的口音跟着你被口诀的样子，你看着我似懂非懂的表情，我看着你认真的模样。可是口诀我背过了，二十多年没有忘，但是方法我是没怎么学会的。

我跟同龄的女生总是不同的。她们喜欢流行歌曲，喜欢追星，可是我从小就喜欢唱戏，喜欢相声。你教过我京剧、吕剧、豫剧、黄梅戏、越剧，虽然我都唱不好，但是多多少少我都会，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事情。我时常怀念那个你拉着胡琴我唱着戏的时代，也是我这辈子都回不去的美好。

你很有才，你会拉二胡，会识曲谱，会针灸，会医术。你说你有生之年要全部都教会我，可是都没来得及。

你经历过很多，你参加过抗美援朝，你修建过西昌卫星发射架，你跑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可是你的有些故事还没讲完你就走了。

你很正直，你教会我做一个善良的人，教会我爱国爱家，教会我放下仇恨，还教会我很多很多，只是你看不到了。

我时常想，如果现在你还活着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如果你还在，你一定跟我住，冬天不用在老家烧炕取暖；

如果你还在，我一定给你买全世界最好的酒，不让你再喝那六块钱一桶的散酒；

如果你还在，我肯定每个周末推着你晒太阳，和老头们打打牌，唱唱歌；

如果你还在，生活肯定会有希望。

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