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宏无法置信，家明刚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坐下来聊了一会儿，突然就委顿在地了。
自己是医生，立即着手紧急按压心脏，一下，两下……家明毫无反应。
万宏脑子一片空白，这莫不是梦吧。
家明还没有退休呢。这段情不知从何而起，但也藕断丝连二十多年，从大好年华至华发夹杂，两人一时争吵，一时迷茫，为着许多不得已，都还缩在自己的婚姻里。走到今天，都已经分不清是那份爱，还是那种习惯，彼此都还行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
虽说各自的法定配偶都已经对此漠然，但家明到万宏这里来坐坐，都还是避开了万宏丈夫在家的日子。
家明今天来是带着点醉意的。工作上退线了，与万宏来说说话儿，还要避着她老公。这都要怪自己，自那年起，见着万宏，动了心，又舍不得前途，不敢离婚。而今工作上没了顾忌，儿子又已成家，丢不起这个人，说来说去，都是私心作祟，一直没能给万宏一个光明正大的场合。
他絮絮叨叨地反复跟万宏说：：“我啊，老了，也不能自由一把，苦了你了。”
万宏不作声，这么些年，为着他这一点真诚，自己经历了多少不解的目光，丈夫疏离，女儿也不理解，妈妈，你为啥还要守着这个名义上的家？
是啊，为什么呢？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洒脱，贪恋那一点激情，却又不敢挣脱那个世俗轨道。时代不同了，女儿觉得为爱可以抛弃一切，不爱爸爸了，大可以彼此自由。
最近万宏也在想着是不是趁着尚还折腾得动，索性彻底洒脱一把，她迟疑着要跟家明说说自己的打算。
家明从自己的絮絮叨叨里捕捉到“离婚”这个字眼，晃晃脑袋，似乎有点受了惊吓，这个话题，从前两人争吵过无数次，一时万宏要求他离婚，一时他要求万宏离婚，拉锯战中，都在迟疑反复。自从前年起，两人已经许久不提这个茬了。
猛一听到这个字眼，家明困难地眨眨眼：“你是说你决定离了？”
万宏既然把话说出了口，也就豁出去了：“是的，我们还有几年好日子？如今你也不当局长了，孩子们也都各自成家了，还顾虑啥呢？年纪越大我也越活明白了，何必这么要死不活，不如索性敞开天窗。”
家明的心脏剧烈抖动起来，忽地脸色发青，委顿在地。
万宏脑子空白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家明儿子，告诉他家明抢救无效。
家明儿子问清父亲是死在万宏家里的，撂下一句：这事我不管了，你打我妈电话吧。
家明的老婆收到消息咆哮起来：“这事儿没完，老头子死在你家里，你要负责。万宏！你今天脱不了皮。”
家明老婆索要两百万赔偿，扬言要搞臭万宏。虽然老头子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这么些彼此也没了感情，但搞臭万宏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的。
万宏所居的小区很快聚拢了家明老婆纠集的一堆人。吵吵嚷嚷要送万宏去坐牢。家明儿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万宏女儿赶回家，镇定自若：“闹是没有用的，报警吧，让医院来做鉴定。”
警察来了，把尸体送去医检，结论是心脏病突发猝死，排除他杀嫌疑。家明老婆不依不饶：“老头子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这女人给了春药。”
众人哗然，万宏的脸刷地白了。
警察制止了家明老婆的胡言乱语：“医院有鉴定，没有其他刺激源，是属于正常的发病。”
两百万是没依据了，最后万宏出了十万元安葬费。追悼会没法参加。
实际上，万宏已经没法出门了，外头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退休老局长趁情人老公外出，上门与情人幽会的桃色新闻已经无人不知，因为家明老婆闹的那一出，万宏的姓名住址职业被翻了个底朝天。丈夫早已风闻，滞留在国外不归。只有女儿时不时回来陪她，母女俩坐一块儿，只有长久的沉默。
家明单位上为着这一出，损失了干部职工的年底资金。万宏这里，损失的是生机，她趁女儿不在，吞下了大把安眼药，但没死成，被抢救回来了。
女儿没声张这事，悄悄地把万宏转移到外地医院休养。若是母亲自杀的消息传出去，这又不知给人们留下多少想象。
她相信，母亲的寻死，已不仅仅是殉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