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孤独

作者: 无忧_cee1 | 来源:发表于2017-06-19 09:15 被阅读0次

    父亲爱抽烟,瘾还很大,一天两包烟不在话下;父亲爱喝酒,瘾更大,逢酒必喝,但一喝就醉。

    年少时候,最怕父亲晚归,因为他回家时,一定是酩酊大醉。万籁俱寂的隆冬之夜,被酒折磨的父亲摸索到院子里,听到他“咕咚咕咚”喝自来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呕吐声,那一声紧似一声“哦哦”声,让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我心疼。

    里屋终于传来爷爷粗秽的辱骂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愤状,我一边气恼爷爷骂父亲,一边也恨恨地想:“这酒有什么好喝的?”

    是啊,酒有什么好喝的。醉酒之后的父亲,曾经摔断过两颗门牙,丢失过钱财,弄花过脸颊,磕破过膝盖……这酒真的是害人不浅!但偏偏父亲就上瘾,我真弄不懂干嘛要醉酒?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结婚生子了,渐渐能够理解父亲馋酒的原因了。

    父亲在正是好年华时下放农村,以为回不来的爷爷奶奶做主,让不到20岁的父亲早早困在婚姻的围城里,接二连三地生养了我们三兄妹。父亲29岁时,亲手剪断了自己的幸福,独自一人承担起养育我们的重担。

    那时的父亲,虽然辛苦,但还是憧憬美好未来的。家电还是奢侈品的时候,我家就靠着父亲的辛劳陆续有了冰箱,电视机,洗衣机,最喜欢的是那台双卡录音机,我们经常包裹在邓丽君的香糯甜美的靡靡之音中,有了音乐的日子是带有精神气的。隔三差五,父亲会录制些流行音乐,偶尔还能听到他跟着哼唱的好听的声音。

年轻时的父亲,是位美男子,加上他忠厚,善良的禀性,即使有三个孩子了,还是有媒人乐意为父亲物色合适对象。

一天放学,我一只脚刚踏入家门,就敏感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往日的味道。眼尖的我,一眼就瞟见屋里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只见她微笑着跟在奶奶后面。“来,叫人!是叫妈妈,还是……”我的头“嗡”地一下炸开了,但并没有抵触情绪,反而有一丝丝窃喜----我也会有妈妈了!(年少的我太渴望有妈妈了)

只见那妇人五官精致,表情却极不自然,用手理了理不乱的头发,害羞地说:“还是叫阿姨吧。”随即递于我一双粉红色的塑料拖鞋。奶奶立马接话:“阿姨在塑料厂上班,她买了三双送给你们。”内心窃喜的小花嘭地一下全部开放----有妈真好!

之后,家里一直笼罩在喜悦之中。接连几天,家里添置了大衣橱,五斗柜,沙发等当时必备的家具。

一日下午,我不知何故在院子里逗留,透过父亲卧室的窗户,我看到了沙发上落座着一位老奶奶,和蔼地劝着父亲:“你还年轻,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还有那么长日子要过,一个人太辛苦,两个人怎么讲也强些,最起码有人和你说说话,有了难事,也有人商量……”站在一旁的父亲憨憨地笑了笑,用手胡乱地挠了挠头发:“不是我不想,只是这三个孩子。人常讲,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我不想孩子们委屈。”我呆呆地立在那儿,有些失望,想有妈妈的愿望泡汤了。

之后,父亲依然独自一人。

随着年岁增长,父亲不再赶时髦了,新鲜事物也不关注了,愁闷的小屋里再也飘不出好听的歌,记忆的耳朵搜寻着往日父亲哼唱的小调。

渐渐的,父亲爱上了酒。越喝越爱,越爱越馋,总在酒精的麻痹下度过难熬的岁月。

看着父亲孤独的身影,我怂恿父亲找个老伴。父亲略有害羞:“这么大年纪了,上哪找啊?”“你只要有合适对象,我们不会反对的!”我撂下一句让父亲放心的话。

生活单调的父亲依然一人,唯有酒与其相伴。

终究,父亲因为家族病史----心脏病,再加上酒这个罪魁祸首,父亲在即将退休的年龄,早早地走了,走得那么快,走得那么干脆,让我们难以接受。

父亲去世那几天,老天一直不停地下着瓢泼大雨,也为父亲孤独的一生感到悲戚。

父亲的归处依旧孤独,----墓地是特殊墓地,不像普通的碑上同时会出现夫妻俩人的名字,逝后依旧相依相伴。父亲静静地躺在小小的匣子里,身旁无人相伴,只有两棵青松守护在他身旁。

父亲用他一辈子的孤独换来了我们一世不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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