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节,我们都会像候鸟一样根据时令的变化迁徙着自己的停留之所,只要父母亲大人一直健在,我们几乎都会在同一约定的日子飞回那个村落。
过年回家跟母亲拉着家常,能够感受到她的欣慰与知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儿子在外面混得还不错,她的脸上也有光。一辈子没有出过县城的她,有着村里人特有的直爽和善良,厚道和质朴。
喜欢吃她做的油饼,里面有她的味道。看着她脸颊上日增的皱纹,还有有了些许裂口的粗糙的双手,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母亲的不易。做为建国后出生的第一代人,他们经受了太多太多的磨难,眼前幸福的光景就是他们一手创造出来的。
都说年瘦了,年味淡了,其实我觉得是物质生活不断提高,人们追求的精神生活不断变得丰富多彩的缘故吧,特别是春节期间,人们在手机上这个圈的,那个群的忙碌地串着门访着友拜着年,倒是把身边的亲朋好友给冷落了。
当然,这是我的一点儿个人愚见而已。
年味和吃饭是分不开的,可平日里见惯了大鱼大肉的我们,自然不会再去留恋过年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没有了这份留恋,回家过年自然就剩下了看望父母亲,再加上停留的时间短,不远不近的亲戚也懒得走动了。
爬不上去的伟德山我的老家在伟德山脚下的一处村落,距离县城有四五十公里的样子,现在乡镇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路拓宽了,原来的土路也变成了水泥路,还通了城郊公交车,回老家还是很方便的。
可是我总会因为工作原因而放弃了回家。
这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山村。村子的北面是连绵起伏的伟德山脉,山脚下是依山却不能傍水的梯田,西侧原来是一条逢雨就泥泞的土路通向远方的城市,东侧则是来自山谷里四五眼山泉汇集的北河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祖祖辈辈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记得那是1992年,村子里蹦出了第一个到武汉大学上学的大学生,一时轰动了全村。
从此以后,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朝五晚六的父辈们拼了命挣钱供孩子们读书,养奶牛,种果树,耕田养鸡,开山劈石,穷怕了的他们用心血和汗水生生为各自的儿女们铺出了一条通往城市的金光大道。
如今,本有着朴实无华和敦厚老实性格的我们这代八零年前后出生的孩子,早已被城市的大染缸所浸染,变得世故圆滑,没了棱角,我们的梦想已不在这里,我们的未来也不在这里。
可这方热土依然让我们魂牵梦绕,所以我们不否定自己的过去,因为儿时的所有快乐都在这里,在郁郁葱葱的伟德山上,在清澈见底的北河水里。
骨子里我们爱着这方热土,唯有回到这里,闻着乡村泥土的清香,嗅着扑面而来的牛粪味,我们漂泊的心才能真正安静下来,找到依靠,不再躁动不安。
但我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在或近或远的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然后安家落户,结婚生子。唯有父辈们,还在日日夜夜厮守着那片大山,把根深深扎在了山脚下的沃土里。
在外面漂泊二十几年的我们,过年的时候,远的坐高铁坐飞机,近的开着轿车,总会在过年前后回到村子。离家远近不同之处,无非是端午节,中秋节能多回来几趟,也仅此而已。
回来的我们,能够帮上干几把农活儿的机会是少的,毕竟三大节,特别是过年,是赶不上农忙的季节的,回来蹭顿母亲亲手做的饭菜,倒是实实在在且心满意足的事情。
现在,父辈们依旧过着往日春种秋收的生活,他们中也有到城里居住的,不过多些时候还是会回到村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们,还是会觉得这里自在些。
我的父亲年近七十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现如今也就是说说而已,因为村里与他同龄的叔叔大爷还是挺多的。他好一口香烟,喜欢搓一桌麻将,这两样儿,过年期间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香烟的事情,母亲劝说过他很多次,他却并不去理会她的话,因为我的爷爷是个典型的例子,老爷子曾经是一名军人,打过日本鬼子,胳膊上挨过枪子儿,虽然背早就驼了,可是身板依然硬朗,一口气战斗到了九十六岁,即使不能下炕了,食指和中指间依然夹着他喜爱的香烟。
打麻将是件体力活,特别是过年的麻将。看着春晚,打着麻将,发着微信,刷着红包,还得时不时为父亲点着炮儿,一阵阵欢笑声中,浓浓的年味在不大的屋子里升腾。
午夜的饺子是必备的,众人推倒麻将吃完饺子后还会继续进行。凌晨三两点的炕头依然热乎乎的,喜欢坐板凳的父亲把热炕头让给了喜欢坐热炕头的我。伴随着一阵阵公鸡的打鸣声,送年的鞭炮声再次响起,这个年也就算过去了。
多的时候呆上四五日,少的时候也就一两日,我们的脚步在这里做了短时休整后又陆陆续续踏上了归程。父母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村口,一对换了另外一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带回去的是牛奶,鱼肉,酒水,还有各种礼盒,带回来的却是花生米,玉米面,大豆,花生油,鸡蛋,白菜,萝卜,地瓜等土特产。此时的村子,却成了商品交换的市场。
爬不上去的伟德山不远的伟德山依旧站在那里,打开车窗回首眺望,蔚蓝的天空下,虽然白雪暂时盖住了它的头顶,可不能遮挡住它的雄伟庄严,蜿蜒起伏的轮廓随着视线的移动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不留下任何痕迹。
爬上山顶的山路依旧那样曲折崎岖,刻在了脑海的深处,路上哪里有沟儿哪里是坎儿,哪里有山棘枣子哪里是一眼甘泉,还是那样的清晰可见,可是已经远行的我们脚步不会停留,也再也爬不上儿时爬过几十次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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