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成长，我的纠结

你的成长，我的纠结

   你都参加高考了，是时候有一部自己的手机了。

   我以前咨询过，我的手机可以办一张副卡，不费事，消费我的话费即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时，你不假思索的反问：“能解除吗？”我马上感觉不妥，你已经十六岁了，虽然准备给你一张卡，却不能独立，还要和我绑定，是我的副卡。孩子，是不是有被我拴住的感觉？我也觉得似乎限制了你的自由。可这绝不是我的本意，在之前也曾想过为爸爸办一张副卡，怎么就没“监控”他的感觉呢？

   下午考试完，我建议咱们去办卡。并告诉你：“我问过了，三个月后解除。”我又解释说，暑假两个月，两个月后，你要到外面上学，延迟一个月，也算正好。你看似又不太在意了。

   该选号了，我让你自己选，还说：“要好好选呐，说不定这号跟你一辈子。”当听到你说：“随意，其实随意一个都可以。”我马上后悔自己的话又说多了。号码就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所谓的意义，只不过是人们想的太多而已，与其患得患失，不如豁达潇洒，自己这样多嘴，会让你犹豫不决的，这怎如干脆利索让人开心？更何况，你是男子汉，男子汉应该有男子汉的杀伐果断。男孩应该和父亲多相处，还是有道理的。站在一边的爸爸一句话都不说，他的稳重给我们的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当服务员读到后四位是“6562”时，我想到有“我”，有“儿”前面还是六，六即顺嘛，图个顺顺溜溜。你还没置可否，我又抢先说：“不错。”你本无所谓，就欣然接受;而我再次自责：话真多，不表态就不知道你存在吗？

   晚上你一直给手机做清理。那是亲戚不要的一部破手机。我们商量好先用，回头考上二本，你说买个青葱就可以;考上一本，买个vivo，大学要有笔记本的，你说家里的那个就能用。一直以来你从不奢求什么，这种品质让我佩服。其实，靠父母得到的物质不是荣耀，自己打下的才叫江山。

   已经九点多了，你还在清理。我又有点坐不住了：明天还要考试呢！我不禁又自责起来：干嘛这么着急给你办卡，明天考试结束了再办不正好吗？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随着自己的性子走？凡事欠考虑。

   我软语催你：睡吧，你明天还考试呢！你欣然同意，拿着手机进了卧室。我又开始不放心了：会不会还玩呢？不放心的又嘱咐你一句：明天还要考试呢，以后玩手机的机会有的是。你当然应承着。

   我也回卧室了，但一想到你和手机共处一室就又纠结起来：会不会玩游戏啊？会不会玩QQ啊？会不会影响休息，再影响明天的考试啊……唉，我真笨，如果明天办卡不是刚刚好吗？

   不知怎么半夜又醒来了，不觉侧耳倾听，想听听你房间里有没有动静，又一想：如果玩手机怎么有动静呢？不禁又不安起来。想起身去外面看看你房间里有没有光，又怕扰了爸爸睡觉……忽又跳出一个念头：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你向来懂分寸，明白玩手机与明天考试孰轻孰重。

   两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说晚上要和同学去聚餐，我和爸爸觉得这不仅必要而且会很快乐。想想你初中毕业典礼都不愿去，看着你痛苦我也纠结。初二时你才到英民，是插班生。虽然我是咱学校的老师，并没有给你带来多少好处。我和你们班的学生也没打过交道，甚至不认识。可他们大多数人因为仇视老师而转嫁于你。你本善良待人，把自己心爱的几本《哈利•波特》全都带到班里让他们看。结果是，你不但没有得到感谢，反而收获了伤害。你的书有的被撕下几页，有的被用涂改液画得乱七八糟，还有的被写上骂人的话，最后还丢了一本，问谁都不知道……那天晚自习，你因为心爱的书被毁哭了半节课；你的英语老师，黄老师也看不惯这件事，在班里吵了半节课……从那以后，你再不往学校拿那么多书了，顶多两本。丢的那本是一个学生上课偷看被班主任没收了，班主任最后把书给了我。那个学生是谁，至今你也不知道，他也没向你承认过。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不该不合群，但又怕自己只是看到了你的优点。直到你上了高中，有了朋友。我才彻底相信：这不是你的错。曾经的委屈都过去了，男人的胸怀都是用委屈撑大的，就凭你的豁达，这件事你一定释怀了吧！

   晚上邻居找我聊她儿子中考报志愿的事，爸爸在外面洗你从学校带回的东西。到了九点四十，爸爸洗完了，而你还没有回来，爸爸开始坐不住了。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却关机了。你走了也就两三个小时吧，是不是玩游戏把电玩没了？爸爸接二连三的给你同学打电话，那头很吵，应该还在吃饭。爸爸应该是心焦，如果没有邻居在，我也会着急的。我问爸爸知不知道你在哪吃饭，爸爸说知道，一面说开了门就出去。见他去找你，我也踏实多了。

   十点零六，你回来了，进门就喊妈，一看你后面，没跟爸爸，应该是没碰面。我拨通了电话让你给爸爸说，一听你的声音，爸爸很兴奋：“你回家了？”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手机号。你刚一“嗯”，爸爸就挂断了电话。他是急着回家吧，宝贝都回家了，回家见宝贝啊！

   你很高兴，带着聚餐的兴奋。你之前说过如果和同学吃饭他们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你只选择果汁，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喝酒。没想到，你居然喝酒了！你眉飞色舞的向我描述喝酒的感觉：第一口一喝，头疼，马上停了；化学老师因为要处理事，等了他一个多小时，要不早就结束了。老师来了要敬酒，再喝，头也没疼，就一连喝了六七杯，当感觉头想晕时，就再也没喝。回来时骑车很小心，平时加速的地方都很慢……

   当我听到你喝第一口就头疼时，我不觉有点儿暗喜：那以后就不喝酒了。咱俩都烦喝醉的人。我小时候，你舅舅喜欢喝酒，每一次还都喝醉。只要他一喝醉，家里就会很压抑。喝醉还不回家，那时候总是我和你三姨、四姨去找他。不能让你姥爷、姥姥去，他们年纪大了；也不敢让你妗去，因为她一听你舅舅喝醉的消息就很委屈。那时的天总是很冷，冻得我们直打哆嗦；那时的月亮也总是很明，月光下总有三个孤独的身影。拉一辆平板车，找到你舅舅，他还撒酒疯，不回家。等把他弄回家，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也总累得筋疲力尽。你是烦爸爸喝酒，他喝醉了总是哭，还无理取闹。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要给你上“政治课”，难缠的很。你急了，把他买的一提啤酒都倒到下水道去了。我支持你这么干。爸爸酒醒了，说喝醉真难受，也支持你这么干。

   暗喜之后又想：男子汉要志在四方，不喝酒怕也不好……正在犹豫不尽时，你说又连喝了六七杯，我不觉又有点儿小担心：这个度可把握得住？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喝多了，会伤身体的……又听到你说头一晕就不喝了，又觉得你比舅舅和爸爸都强，比他们有自控力，既然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吧。可还是有些儿小顾虑：酒戒算是开了，以后总会再喝的，如果喝多了会不好的……我甚至还想象：假如你喝醉了躺在床上，我会一直陪你到醒来，就如同陪爸爸一样。心情会不太一样，那就是对你心疼的成分会更多一些，因为你还小……忍不住又嘱咐你：你还没成年，酒精麻痹神经，以后还是少喝的好……你自然对我点头应承。

   已经十点半了，爸爸明天要值班，需要早起，他先睡下了。可你没有睡意，坐在客厅的吊篮上打游戏。你说明天六点就要到学校照毕业照，我心里多想你也休息。你喝了点酒，我怕你边充电边打游戏，那是我最担心的事，不敢去睡，就坐在沙发上和你聊天。说到你的手机，你说出去一会儿就没电了，应该是好久不用电池不撑时候了。想想昨天晚上的顾虑，不觉暗笑自己多虑。

   你说打两局，十五分钟结束。我便闭了嘴，做在沙发上陪着你。看着你因喝酒而略红的脸，似乎有点儿掌控不了的感觉。游戏结束后你还洗了裤子，今天聚餐滴上油了，明天照相你还想穿这条。看你思路这么清晰，还为明天打算，我也略略放心了。

   你进了卧室，带着爸爸的手机，我真怕你还玩不睡觉，但硬忍住没说。明天你准备请同学们给你过生日，早上从家出来中午也不回来，我觉得应该让你带上钱，这是进你卧室的好借口。我从钱包里只拿到五百，你说要六七百，爸爸微信上还有钱。我敲你卧室门时你已经关灯了，当我说明来意你欣然开灯。我让你装好这五百，再查一下微信上有多少。手机正在充电，在书桌上放着。看到这些，我的心放到肚里了。你说要不叫醒爸爸问他其余的钱放哪了，我觉得那样太打扰他了。再说了，你一个人带那么多现金我也不放心，建议你用微信里的钱，你就同意了。前几天咱们说好了，必须的生活费家里供给，额外的奢侈消费自己承担，也就是说，这次生日宴会费用可以先借给你钱，日后打工挣钱再还，你爽快答应。

   你睡下了，我轻轻的为你带上门。你在门里，我在门外，随着你越长越大，我的焦虑也越来越多。最初，你在我怀里；后来，你的手在我手里；再后来，你一直在我的视野里；而现在，你似乎不但要走出我的视野，还要做你想做的事，甚至是些我不太了解的事……就如同：最初的时候，我划一只小船，你乖乖的坐在我的小船里；后来，我划一只小船，你划一只更小的船，听话的跟在我后面；再后来，咱俩划同样的小船并排走；而现在，我还是划我的小船，而你，划一只大船，走在我前面，越走越快，快到马上就要出了我的视线……

   你的成长让我焦虑，可我知道，我的格局决定你的未来，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安全感而牵制你往前走。你已经长大了，十六岁了，你应该有自己的未来，是你自己选择的未来，而不是我指手画脚为你圈定的未来。你的未来应该是和我不一样的，是我所未经历过的。当我祝福你前途无量时，我就应该撒开我的手，你的路让你自己走，再不能用自己的焦虑羁绊你的前进……

   你是独立的自己，不是我的一部分，从此以后，我要学会习惯你不在我视野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