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4.2 星期日
第一天来到这个办公室，我有点紧张。
毕竟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并不需要什么太出色的能力。
事实上，这个职位的上一任员工昨天才突然宣布离职，于是我今天一早仓促的接替了他的岗位。没有交接，也没有前辈从旁指导，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刚来的时候和你很像，所以别紧张，你能胜任”，我的同事老马宽慰我。
“呵，是挺像。不过，老马，你可别忘了他走的时候…”隔壁工位上的花姐瞥了瞥我，欲言又止。
老马瞪了花姐一眼，显然有些不悦，又转过头安抚我：“你好好干，别沾那些坏毛病，这工作保你做的舒坦又长久。”
我很高兴在新来的第一天就认识了老马这个同事。作为办公室里元老级的人物，他健谈又友善，干着最脏最累的岗位，却还是一副很积极的样子。
我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客服。工作量不大，一天1-2个客户。
今天的客户是个常年出差的生意人，话不多，也没找什么麻烦。我暗自庆幸，甲方是大爷，今儿这大爷还挺好伺候的。
“干得不错，继续保持啊。”，下班的时候老马说。
2017.4.4 星期二
我的工作是做一天休一天，听说赶上淡季的时候还有不定期的休假。
第二天上班，客户是一个北方糙汉子，看起来得有200斤的块头，行为做派也实打实的糙，进了屋单刀直入的找花姐要了个方案，就出了办公室，压根就没用得上我。
刚忙活完的花姐擦了擦头上的汗，瞅了我一眼：“你命还真好。”
老马也打趣的接了句：“年纪轻轻的这一天啥也没干就又下班了，是命好啊。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呦。”
我赶快卖乖：“马大哥你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小的乐意为您效劳。”
“去去去，悄么声玩去，别在我眼前晃悠就得了。”
2017.5.8 星期一
一转眼就上班一个月多了。
其实算一算真正上班的日子也没几天，不过是接待了十几个客户，其中还有几个是回头客。
我遇到的甲方都出奇了的好说话，为这个老马没少夸我命好，花姐也偶尔冷哼几声表示赞同。
老马悄悄跟我说花姐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暗地里指不定有多看好我呢。
不过这豆腐心我没看出来，刀子嘴倒是见识了不少。
前阵子出外勤的时候客户抽了支烟，我在旁边吸了个二手。刚回办公室就被花姐闻出来了，明里暗里念叨了好几遍，非说我学坏了，连着好几天都没给我好脸色。
不就是根烟么，还是二手的，也真够小题大做的。
言归正传，今天我遇到了我的女神。
她叫小央，是我今天的客户，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身上带有一种阳光般的芳香味道。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心里就开始小鹿乱撞。
“稍等一会儿我男朋友也要来。我们一起。”果然，她的声音和人一样明朗动人。
等等！男朋友？
我蔫了下来。没想到老天待我竟然如此残忍。
晚些时候，我见到了小央的男朋友，长相帅气，还带着点痞气。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在办公室里撒满了一圈狗粮。
“你瞅瞅现在这小姑娘，长得不错，怎么喜欢上了个小流氓哟。”
俩人刚走，花姐就又开始毒舌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第一次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你看看你这就落伍了吧，现在啊，就流行这个款，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老马接茬，紧接着又问我“你说是不是啊？你年轻你懂。”
“嗯…大概…是吧…”我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也没再理会老马和花姐的日常拌嘴。
接待完这一对客户的我情绪有点低落。我对着镜子好好的打量着自己，白皙、清淡，有些暖男气质，可跟痞气却完全不搭边。
“女神一定不喜欢我这款。”我心里暗暗想着，又猛的摇了摇脑袋：“我想啥呢，女神和男朋友可恩爱着呢。”
可是…哪怕是被虐狗，我还是有些期待，期待还能见到她。
2017.5.30 星期二
老马说昨天小央和她的男朋友又来了，可惜我不在班。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了小央的那张脸，我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我已经忘了呢。
“那姑娘长得是真好看，我说，你肯定还记得吧。”老马继续说着。
我没接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浑浑噩噩的混了一天，连今天的客户长得啥样都没太注意。
我想，我可能是真的自顾自的陷进去了。
2017.6.19 星期一
今天隔壁办公室的小毛调职来了我们办公室。
今天我的客户是小央和她的男朋友。
所以第一句并不重要。
我现在已经可以找出女神来办业务的规律。每周一下午两点，偶尔会不来，但大体是这样。
于是今天我和我的同事们又吃了满满一肚子狗粮。
小央刚走，老马就活泛了起来：“新来的，小毛，我们这儿怎么样，狗粮好吃不？”
小毛红了红脸，表情有点尴尬。
“咋啦，脸皮这么薄呢？”老马调侃道。
“不是，不是…我，我认识那个男的，他总陪一个女的去我们那办事儿，说是他女朋友，可，那个女的不是小央啊……”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我强忍着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出声质疑：“那可能是之前他的女朋友吧，他和小央5月多才开始来我们这儿。”
小毛咬了咬嘴唇：“他上周…还来过我们那…”
2017.6.26 星期一
上个星期的后来发生了什么真的一言难尽。
简单来说就是办公室里以花姐为首的一众中年妇女找到了生活的极大乐趣。一边骂“男的看脸就像流氓”，一边吐槽“我就说了这女的眼光差”，又一边意犹未尽的拉着小毛问“还有呢？还有呢？”。
然后未来的几天，我和小毛遭受了无数遍“找对象一定要找长得本分的人啊”之类的说教。
说起来我这一周都沉浸在“女神的男票是个渣我该开心还是难过”的奇怪脑回路里一直出不来。办公室的说教什么的也自然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不过看看小毛每天一副“早知道我就不说了”的后悔模样，也能知道花姐这群人的功力着实不一般。
今天我轮休。我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是星期一，小央还和那个渣男一起来了吗？
2017.6.29 星期四
我没想到会在今天看见小央。
听老马说，周一她并没有来。
周二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了争吵。
今天一早上班的时候，小毛神神秘秘的跟我说他朋友告诉他昨天小央去隔壁捉了奸。但渣男反客为主，先数落了小央。
说小央不陪他打游戏、不会抽烟喝酒、不爱k歌泡吧，还管他交朋友，好几次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最后小央夺门而出，渣男搂着妹子继续恩爱。
我听了小毛的描述几乎愤怒的要去杀人，可又怕这事儿让花姐她们听到了又要拿着嚼舌根搞说教。
为了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我决定去凉水洗把脸冷静一下。这刚准备起身，小央就来了。
小央的面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暗沉憔悴，身上的酒气有些熏人。
花姐不出意外的皱了眉，她向来讨厌抽烟喝酒，连着烫头也不太赞同。我能感觉到她即将展开的新一轮说教。
“甲方是大爷。”我朝花姐摆了口型，花姐看见了不置可否的别过头去。
然后我陪小央出了外勤。她又喝了很多酒。啤的白的红的，稍带着我也喝了不少。
她喝醉的时候把头靠在了我的身上，她哭的歇斯底里，我也跟着潮湿了起来。
回办公室的时候花姐自然没给我好脸色，连带着一向和蔼的老马脸色也不太好。
“你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拒绝。”
我没做什么辩解，安静的等到了下班。
小央，我要是能给你个真正温暖的怀抱该多好。可惜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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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7.25 星期二
女神在失恋后来的很频繁。
原本明丽的少女开始尝试各种渣男所说的玩意儿。
于是我陪她喝了不少酒、抽了不少烟、还陪她哭了好多次。
花姐没少骂我，“你学坏了。你这份工作会做不久的。要滚赶紧滚。”
为此我也只能抱歉的笑笑。
突然想起来，我一直都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小浴，是一条雪白的浴巾，工作在慢7快捷酒店202房的卫生间里。
我的好同事花洒姐姐有点小洁癖，最看不惯别人脏兮兮的样子，可我知道她说的对。在我们这间办公室里，脏了就意味着下岗。我的上一任就是在一个陪美女吃披萨的夜里突然宣告离职的，据说是番茄酱害了他。
虽说甲方是大爷。可逃避的方法其实我们都懂。
“只要你心里想着我很重我很重，只要你喝了足够多的清水，你总有办法赶在出外勤去房间之前把自己从甲方身上脱离开来。”
“掉在地上的浴巾，谁会捡起来继续用呢。”
嗯。【保持纯洁，避免外勤，提前掉落。】
我一直谨记着老马桶给我的教导。
事实上，在遇到小央之前我一直做的很好。除了有次因为好奇陪客户抽了根烟，让花姐数落了好几天之外，一直也没犯过错。
可现在我的客户是小央。
“我就是想看着她，她一个人喝酒，我不放心啊。”
“我会注意的，一旦她拎起酒瓶我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不沾酒。”
今天小央又来了，我又一遍遍的向花姐和老马保证。
“唉，你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老马只说了这一句。
办公室里的气压有些低，我忙不迭的陪着我的女神出了门。
我知道我开始变脏了，明明是可避免的，但我乐意。
屋子里空调开得很大，我只能尽力的让自己贴合女神的身体。
又有一些酒洒了下来，我没躲，我怕我躲开了，小央她会着凉。
“再这样下去，我能见到你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多了。”
我默默的想，然后继续陪女神买醉。
2017.8.24星期四
小央有了新男伴。50岁，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样子。
“……一看就是给人当了小三。说不定连小三都算不上，小四小五小六什么的。你怎么就瞎了眼非得喜欢她。要我说，上次来旅游的那个南方妹子可比她好多了，又清纯又漂亮，说话细声细气的，别提多好听了……”我一进办公室，花姐就又开始了絮絮叨叨的说教。
小央是昨天来的，我没遇上。之所以花姐这么急切的很我讲，怕是想让我重新认清现实，别为了这个女人自甘堕落了。
不过我可没心思去听花姐的八卦，因为今天的客户还是小央，以及她的新男伴。
小央洗了澡，然后用我包裹住了她。
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她的男伴倚在门口，叼着烟，色眯眯的看她。
“小浴，你就别跟着去了。”老马开了口。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可我讨厌这个男的的眼神。我紧了紧抱住小央的双手。
我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我还是被甩开在沙发上。然后听了一夜旖旎。
2017.9.9 星期六
小央和那个老男人来的很频繁。
老男人有时会呆到天亮，但更多的时候深夜就走，留小央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我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的陪小央出去，尽量被甩的近一点。这样等老男人走了，她就又会裹起我，让我陪她过夜。
“成子…”我总能听见小央叫渣男的名字，或醒或梦：“你讨厌我什么我都改啊。你别不要我啊。”
“你看我现在这么狼狈，你会心疼吗。”
“你不是说你决不允许别人碰我吗，那你快回来啊。”
我甚至在某一刻想扒开小央的脑子，去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猜老马和花姐也想扒开我的吧，可惜我没有脑子。
“为了那个渣男你不值得这么堕落啊。”
我只能一遍一遍的说，可是人鬼殊途，更何况我连鬼都不算，她听不见的。
2017.10.1 星期日
我在这儿上班整半年了。
老马说，我是这个岗位上干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
花姐搭腔：“要是没有那个叫小央的狐狸精，我看他还能干好几年。”
“那也比之前那几个总爱跟出去蹭party最后把自己玩进去了的强。”老马顶嘴。
得，日常拌嘴，不管也罢。
小央还是每周都来，时间不固定。身边的男伴倒是换了一个，不过也不怎么年轻。
她纹了身，烫了头，抽烟的时候能吐出漂亮的烟圈，喝酒的时候对瓶吹也不会洒出来半滴。
她的嗓音不再清脆，带了些抽烟后特有的沙哑，倒是格外的撩人了。
今天她来得早，洗完澡的时候男伴还没有来。
我照例裹在她身上要跟出去，花姐却意外的发了威。
她朝着门口洒了些水。
专心裹浴巾的小央并没有发现，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小浴，你快给我撒手。”花姐怒言：“你再这么堕落下去，过不了几天就得下岗了。你就这么着急离开这儿？”
我知道花姐说的对，比起刚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脏了。可看了看女神，我不免有些犹豫。
还没等我考虑好要不要松手，门铃响了。
小央来不及整理便跑去开门，我狠了狠心，又抱紧了她，跟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她的男伴。
一个女人，三十几岁的年龄，手里拎了瓶不知什么的液体。
我莫名的有些紧张，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是小央？”她问。
小央点点头。
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变沉就会掉到地上。那么，向上，我需要变轻，挤掉身上多余的水，变轻，飞起来…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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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下岗了。并且不会再就业了。
在浓硫酸泼过来的那一刻，我拼尽了全力。
我成功了，哪怕只飞起来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如今我支离破碎，小央还好，我的女神的脸保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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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的呆在警察局的物证科里。
我知道老马和花姐会为我生气，不过还好，很快就会有和我很像的新人顶上。
“希望他能干的长久。”
“希望他不会遇见爱情。”
“希望他不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我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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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爱她？”小盒子问我。
我思绪又回到初次见她的那个午后。
她进卫生间里走了一圈，然后把脸蹭到了我的身上：“又白又软，这感觉真好。”
一句话，我交付了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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