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服,试妆,曼妮为了明天的五年之约准备到了凌晨,躺在床上依旧辗转反侧,潮热润湿了她的睡裙,她伸手打开灯,从床头柜取出相册,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中,她的左手握在右手小臂上,在藕粉色连衣裙里瘦小的她好似出水芙蓉,白皙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细眉小眼,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的肩膀紧贴着左边男生厚实的右肩。男生黑色的粗边板材眼镜框架在他那略微带着痘坑的脸上,身高180的他将嘴巴弯成了一根香蕉的幅度。曼妮用手反复地摸着照片中他的脸庞。那年她18岁,他28岁。
自从曼妮的父亲在她7岁那年因公殉职之后,曼妮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她的内心变得小心谨慎,她的行为变得懂事乖巧。时光如梭,在香港回归那年,曼妮通过努力,考上了区重点高中。
记得开学报到那天,曼妮被分到了一班,班主任是留学回国的英语老师Miss Tang 。Miss Tang有点婴儿肥,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将中文夹杂着英文,显得十分洋气。数学老师是从师范毕业不久的邹宇老师,听说邹宇的爸爸是教委的干部,靠着关系被分到了重点中学任教。
家长会
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曼妮年级排名第九十。周五下午的家长会让她坐立不安,更倒霉的是中午的饭菜好像也出了问题,她已经去厕所拉了好几次。
终于熬到了家长会,曼妮将母亲送进教室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操场的台阶上坐着,听着广播里校长通报考试的整体情况。此刻她紧张得直哆嗦。
“嘿!”邹宇敲了一下曼妮的后背,说道:“刚在教室和家长交流的时候,看到你妈妈挠头骚耳的,不认真听讲!”
“你净爱瞎说!”曼妮转过头看了邹宇一眼,径直冲向了教学大楼。
“你们数学老师怎么回事,我找他交换意见,他却告诉我,这是他和你之间的事情,这是当老师该有的态度吗?”曼妮妈妈从教室走出来。“你们数学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认为学习就是老师和学生的事儿,那开家长会有什么用,当真认为高中生是成年人。”
曼妮细细地观察着母亲,发现她表面虽然抱怨,但语调显得轻松。
看来老师们并未说自己的坏话。曼妮暗暗地庆幸着,她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这次考试的确粗心大意了点,期末我肯定比这次考得好。”曼妮认真地向母亲保证。
回家的路上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曼妮和同学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一个穿着朴素,约莫像个初中生的女孩。从女孩的描述中得知她被小偷偷走了钱,想向他们要点钱到邮局给家人打一个长途电话。曼妮见状,立马想从书包里掏出5元钱,却被同伴制止了。
“这人一看就是个骗子。”,“我觉得也是,有困难找警察,干嘛来骚扰我们这些穷学生呢!”,大家将曼妮拉到一旁角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这一幕刚好被正要去邮局寄送包裹的邹宇看到了,“周末不在家做作业,你们在街上瞎逛什么?”邹宇问道。
大伙儿一看是邹老师,连忙齐声应道;“去书店,对,去书店。”大家都还在惊慌失措中,没晃过神。
“万一是真的呢,大不了我陪她去邮局打电话!”曼妮边说边上前拉着那个女孩往邮局奔去……
操场上
都说篮球是全球最受欢迎的运动项目,就连邹宇老师都被深深地吸引,只要不下雨,午休时间的篮球场上总能看到他和学生的身影。操场上的欢呼雀跃声总在扣篮后此起彼伏。
篮球场是进校门的必经之路,中午曼妮上学,妈妈总会给她准备一瓶像板蓝根,金银花露之类的“饮料”。
一天中午,当背着书包的曼妮一跨进校门,邹宇就迎面跑过来,他边跑边将湿透的体恤脱掉,迅速用它擦拭满脸的汗水,又将衣服穿了回去。
“来了?”
“邹老师下午好。”曼妮低声应道。
“有水吗?好渴。”还没等曼妮回答,邹宇伸手到她的书包侧袋取出水瓶,汩汩地一饮而尽。
“你这年龄还抢学生的水喝,丢不丢人?”。曼妮原本以为邹宇会反驳,但他却默默地没有应答。她立马意识到是不是“年龄”这个话题太过敏感。“我的意思不是你年龄大。”邹宇仍然拉长着脸,不说话。“你不说你几岁,没人知道你比我老。”,哎,我这不会安慰人的嘴,曼妮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其他人都可以说我老,但你却不能。”,邹宇眼睛看向别处。
曼妮慌忙地夺过空水瓶,跑着冲进了教学大楼,用水龙头使劲地冲洗瓶口。
每当下课,同学们在操场上嬉戏打闹的时候,邹宇总是爱站在教学大楼的露台上看向操场。他是又在看打篮球吗?”曼妮心想着,不时地用余光扫着楼上的邹老师。
放学后,曼妮喜欢到操场跑两圈的习惯从初中就已经形成,但却在高中发生了变化。有段时间曼妮数学成绩下滑较大,邹宇就安排了她和其他同学在放学后到办公室免费补课。结束后,曼妮依旧来到操场,只是跑步变成了课后温习。邹宇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当天的数学知识要点,这让她对邹宇多了几分尊敬。散步的时候,他们之间除了谈论学习,有时候还聊些政治八卦。
高考倒计时
邹宇在任教的两年多时间,就斩获了全国数学教研多个奖项,被学校提拔为年级数学教研主任。高三的升学压力让他无比繁忙。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起立,老师再见!”在下课固定的仪式中,邹宇来到曼妮的座位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周六可以到我家来一趟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讲。”霎时间,曼妮感到耳朵和脸发烫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曼妮的心思全不在学习上,“去与不去”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一直徘徊。
周六一大早,她还是按照邹宇给他发送的位置来到了他所在的小区门口。一路上,曼妮想着母亲对她的含辛茹苦,殷勤期许,使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小区门口踱来踱去,她一会儿蹲下身,用手捂着脸;一会儿站着看向远方出了神,一会儿嘴里嘤嘤地念着。直到天边深红色的太阳在云朵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到街道两边的店铺变得星星点点,直到小区门口的人,车变得熙熙攘攘。
忽地,她感到一股坚实的力量从身后将她揽入怀里,“为什么到了不进去?你在害怕我吗?”邹宇将脸凑上来,紧紧地贴着她的侧脸。
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商店里的交谈声,广场舞的音箱声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止,曼妮的心跳打着鼓点,振聋发聩。
“哗……”曼妮不争气的眼泪爆发开来,她没有挣脱邹宇的怀抱,只是延绵不绝地小声啜泣着,她的泪水仿佛要将这十一年来的谨慎,孤独,自卑,敏感……通通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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