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那双金鱼眼被明晃晃的阳光闪得睁不开,汗水在前胸后背肆意流淌,不知不觉中,她浅黄色的体恤上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花纹。
她拿起手机,鼻子抽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张总,今天我胃不舒服,向您申请一天病假。” 玉梅的嘴挤出了一只香蕉的弧度, “实在太感谢了。”,随着话音一落,她的神情立马又恢复了严肃。
此时,闫超已经将车开到了她的面前,玉梅的手伸向了副驾的车把手,犹豫了片刻,又将手转向了后车门,停顿了几秒,坐了进去。随着关门声音响起,车无缝衔接地启动了。
“我是一定要生孩子的。我不是不孕不育,你也不是,我必须有一个属于我的孩子。”玉梅挤出嘶哑的声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在她那煞白的脸上形成了两条小溪。
车里的空调声震耳欲聋,窗外侧面的树木刷刷地往后直到形成一块绿色的长毯。
柏油马路就像桑拿房般闷热,水蒸气在玉梅眼前跳舞。干枯焦黄的树叶约莫带着点烧焦的味道穿过车窗。
“昨天,我回家说了咋俩的事儿,被我爸揍了一顿。”闫超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方向盘,猛踩了一脚油门。
“我没有逼你,只是30岁以前要小孩对身体恢复是最好的,可我已经29岁了,你妈也给我说了,生了之后她全权负责带孩子。”玉梅激动地用手疯狂地抚平膝盖上的文件袋,“我的工资2万,你的工资1万,没有房贷和车贷,我想了几个晚上都想不通为什么不能要孩子。”
“每天晚上只要我一听到隔壁的小孩哭闹,就心烦。”闫超那精神抖擞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关于孩子的问题两人已经沟通了很久,最近一个月闫超都是半夜回家,第二天天还没有泛白就出门了。每当玉梅晚上给他打电话总能听到球杆撞击台球的声音或是骑车时候的呼呼风声,她得到回复也总是:“隔壁孩子太闹了,我晚点回家。”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玉梅总能透过墙壁听到隔壁两口子的嬉笑声,孩子的哭声,爷爷奶奶的维护声,此起彼伏,仿佛全世界的家庭都在向她炫耀。
“也许,像闫超这样的拥有各种兴趣爱好的北京年轻人,的确不想被一个小孩束缚着。”玉梅想到这,内心就像刀割肉般疼痛。即便她用尽了一辈子的智慧,绞尽脑汁,通宵达旦地去想,也想不明白“孩子”会是掐死一段七年婚姻的稻草。虽然她一直极力地表现出镇定,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眼泪也一直不争气地直往下落。但无论如何,“要孩子”这个原则她未做过一分退让。
“你听过一首叫平凡之路的歌曲吗?”玉梅紧拽着手中的文件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车载音响起了歌声“我曾经拥有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为什么七年的感情,抵不过隔壁小孩儿的哭闹?你妈不是说了她会全权带孩子吗?”玉梅委曲求全地哀嚎着。此刻她的鼻涕和眼泪已混作一团,让她的视线迷糊起来。
玉梅弯着腰下意识地伸手到前排副驾的抽屉中拿纸,却意外摸出了一个陌生的小布袋子,她顺手与抽纸一起拿到后排,拉开布袋的拉链,一支纪梵希的口红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和母亲的通话,“闫超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初恋,我们对家庭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
想着想着,玉梅感到一阵阵恶心,她急忙拿出椅背后的垃圾袋,狂吐不止,直到只剩下反胃的黄水才作罢。此刻,玉梅的内心如同被疏通的马桶般豁然开朗,她打开了车窗,任由一股股热浪将她的脸刷得滚烫,仿佛这刻是她有生以来最清醒的时刻。
“调个头,我的身份证忘记带了,开快点,还能赶得上今天把事儿办了。”玉梅翻了翻文件袋,她那哀怨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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