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无处解决,朋友邀请我去她家午餐。
一碟烤得金黄脆香的鸡翅,一盘软糯顺滑的小葱豆腐,清清白白的洋葱和豆芽用老抽炒出焦糖色,配一碗蓬松热乎的鸡蛋炒饭,吃得人心旷神怡。
让人食指大动的午餐午后的阳台下了遮阳篷,疏散的光线和清凉的风把人的意志搅合得似有若无,昏昏欲睡。阳台的小桌上有盆懒散的兰花,半坐半卧地躺倒着,花朵凋尽的空杆子支棱着。朋友说,出门长途旅游没人照看,就枯了,准备扔掉的。我说,别扔,给我拿走吧,说不定能养活。于是就用一个塑料袋装回了家。
到了家用一张报纸铺平垫着,把根和板结的泥土分离开来,再用剪刀把黑腐干枯的根茎和叶片剪掉。剩下清清爽爽的一小棵,中央的几片新叶大概是刚长出来便失去了供养,正在极限边缘挣扎,叶缘已经发红。此时整棵兰花卸掉了负担,住进了温暖干净的新土,希望过段时间就能长出生猛的白色根系来,给叶片重新供养。
蚜虫、新花苞和重新种下的兰花顺便照料一下刚过花期的菊花。原本纯白色的花朵在入秋后经受了大温差和强光照,向阳的一面变成了绚丽的紫红色,背阴的一面仍保留着白色,美丽异常。后来花瓣开始干枯,而下面一层新长出来的花苞却被上面浓密的旧花朵遮盖住,无法获得光照,还没开花就已成为了枯黄的花苞。我只好把上层的花全部剪掉。今天再仔细拨开看才发现,许多叶片底部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绿色和白色的蚜虫,大多吃得油光发亮,晶莹翠绿,一下也不愿动弹。怪不得前段时间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瓢虫,四星的七星的六星的十几二十颗星的红瓢虫,想必也是因为蚜虫繁殖,食物充足,所以瓢虫也才得以大肆狂欢。我把惹了虫害的叶片剪下来,在阳台边缘一字排开,请路过的瓢虫不要客气,歇歇脚,吃口点心。
白色的菊花变成紫红色自己养的多肉发了新芽,于是我把新芽连着根挖出来,又从另外两棵容易生根的植物上掰了两个枝条凑成一个小拼盘,明天拿去给朋友当作回礼。
对我而言,养植物的乐趣与其说是审美,不如说是互动,与自然中另一个种系的生命的互动。
人类的生命是很复杂的,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总难免被杂事缠身。人人忙得晕头转向,却仿佛任何一件小事都不可或缺,必须完成,必须得到,必须战胜。完成什么?得到什么?战胜什么?要超越呀,要上进呀,要比别人过得好呀。可是赢了一个人又看见另一个人,超越了一个人前面还有一个人。买了一件衣服又看见一件衣服,赚了一百块又看见没赚到的一百块。
用力想也想不明白,越想倒是越觉得吃亏。
植物呢?很简单,一根枝条扔在土上,便感受到了脚下蒸腾而上的水分和营养,短短几天就从破损的地方钻出几毫米纤细嫩白的根来。过几天再去看,又长了好几毫米,一头已经钻进土里了。再几天,干瘪软塌的叶子充实起来,红棕色变成水盈盈的翠绿色。再去看,分叉的地方,已经又要钻出嫩绿色的新叶了。
太阳出来,就迎着光和热舒展身体;雨落下来,就像海绵一样尽情地吸收水分;虫子啃噬花蕾和叶片,就从别处再长新的花蕾和叶片;干渴的时候,让多余的叶片掉落,只保存最低限度的呼吸,耐心地,耐心地等待甘霖。
人们追求的所谓极简主义生活,要义其实就在一花一草之中。为了极简生活而去买“极简风格”的收纳用具和衣物,将过时的花式吊灯换成“极简风格”的隐藏光源壁灯,将家中物品刻意丢弃大半营造空旷的“极简风格”氛围。纯白色的家具,成套的餐厨都只是是极简的表象,这个翻新、更换、追逐的过程虽有乐趣,但也劳心劳力。一屋子极简下来,最清瘦的还是钱包。跟着网红教程把极简的程序走完,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一地鸡毛的破旧生活之中。
我以为,极简生活的乐趣不过是以眼观心。一本书一杯茶一束阳光填充一个下午,一把剪刀一个铲子一包土养出一藤番茄。花更多的时间去感受和观察这个珍贵的世界,小河上浮着鸭子的美好,秋天树叶变红的美好,大雪落满屋檐的美好,读一本书的美好,听一首歌的美好,咬破一颗甜樱桃的美好,有人日夜相爱的美好,平静地与自己相处的美好。
从心而简——用物,爱人,而非用人,却爱物。
一小杯家制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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