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二）

吴蔚不明白，杏珊其实是很有想法的。

杏珊在很小的时候，就从周围人的眼神和嘴巴里，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她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众人的夸赞里其实还令有成分。

她的姨父，是当地的县委书记。

杏珊自懂事以后，就在心里把自己家和小姨家做着比较。妈妈省吃俭用，有时做馒头包水饺拿出去卖，当然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但经济上的考虑更是主要的原因。杏珊觉得妈妈这样做很丢脸。

而小姨家不同，一切都应有尽有，她每次去小姨家，总能得到一些点心水果。有一次，小姨给她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那是她第一次吃巧克力，一盒共三十颗，每天吃一颗，整整一个月她都沉浸在那苦中带甜的独特味道里。

小姨的家里早早就用上了电话，有一次她去，想给一个亲戚给电话，拨通后，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老外的声音：“hello”，吓得她一下子挂了电话。小姨好奇心骤起，在一旁鼓动她再打一次，她又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按了个重拨键，对面又传来“hello”，她挤牙膏似地说了一句：“sorry”，就再也憋不出来了，只听电话里，老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在那一刻，她真恨自己，如果能和老外叽里咕噜对上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呢。

她也曾想过，靠学习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很为此苦恼，还曾经写信给县里的广播站问：为什么自己一拿起课本来，瞌睡虫也跟着来。广播站还给播了，为此，她成为全校同学的笑柄。

如果有一种药，吃后所有的知识就全会了，那该多好，她无奈地想。不是读书的料，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得走捷径，于是，找一个像姨父那样的有本事的男人，这个想法就在她的脑子里种下了。

她挺喜欢表姐吴蔚的，吴蔚长得细眉细眼，很清秀，虽然不惊艳，但举手投足都透着文艺女青年的味道，这是她所缺乏的。但同时，她也觉得吴蔚挺天真的，典型的恋爱脑，很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她曾经带着吴蔚上姐姐家做客，姐姐嫁给了一位个体老板，家里很富有，已跻身万元户之列，要知道，当时一个有体面工作的人，月工资一般也就在七八十元左右。姐姐家里里外外都装修了，古色古香的实木家具，地上还铺着棕红色的木地板。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

她希望吴蔚看到这一切后，能联想到自己家那铺着地板革的客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她引以为自豪的姐姐家，吴蔚去了以后竟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拿着姐姐姐夫的合影照，眼露赞叹。姐姐漂亮，姐夫帅气，这不假，但那能当饭吃吗？她第一次在有文化的吴蔚面前有了居高临下之感。

她曾经想把吴蔚介绍给小姨家的表哥，表哥正在当兵，虽然学习不好，但他的父亲是县委书记啊，还愁没有前途吗？以姨父的地位，将来对吴蔚的事业也会很有帮助的。

表哥回家探亲时，正值吴蔚放寒假回家，于是在杏珊家里，吴蔚和表哥见面了。一见面，杏珊就知道，两人没戏，吴蔚对其貌不扬的表哥，根本就不感兴趣的样子。

杏珊问吴蔚：“如果有两个人追你，一个年轻长得帅，另外一个人到中年，但是在单位当官，有前途，你选择哪一个？”

“我当然选第一个。”吴蔚脱口而出。

杏珊没有说话，但对吴蔚在心里摇了摇头。

杏珊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县招待所当服务员，干了不多久，她就做出了一件惊动了好几个家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