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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努力备战两天后的专业课考试,疲惫至极。拿起手机一看,居然那么多条QQ消息。奇怪,明明很少登QQ,而且已不知多久没人在这上面找过我了,会是谁呢?
所有的“红点”都来自同一个人,“尧尧(音)”,这个并不熟悉的名字我倒是很快回忆起来了,是我两年前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带军训时的学生。
点进去,全部是语音和未接的QQ电话,我心想肯定是急事,不敢怠慢,语音也没说清楚情况,只是问我在不在之类的。给他回过去,这才告诉我他的钱丢了,没有钱回家,让我借他50,末尾还有个“大哭”的表情。我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他发过去50块钱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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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隔两年,这期间也从来没联系过,但是我对这孩子印象倒是颇为深刻。
当时他们初一开学前组织军训,清一色的“零零后”,他一开始不在我班上,后来因为我被抽调去带“军体拳”方正,才认识了尧尧。他是体育生,个子不算同龄人中拔尖的,但是给人以很精壮很阳光的感觉。这个方正因为都是男生,所以训练的时候免不了总有人在里面自作聪明、投机取巧。说实话,短短几天将这群刚刚“小升初”的毛孩子训练出个军人模样也不太可能,大家也就是抱着带他们体验体验的态度来的。可是他们的老师不这么想,和校领导一起要求我们严格要求,所以在队伍组建之初,人心还很散的时候,免不了要采取点“措施”,正好尧尧就是当时众多“刺头”中的一个,被我抓了典型,出来加练了。
当时加练的不只他一个,但是他是最能忍的,换句话说就是“倔”,不服软。坚持到最后他起来的时候一瘸一拐,表情痛苦。可是刚刚的“加练”没多大强度,只是点到为止,为何他反应这么夸张?事后才知道,他的脚踝有老伤。
他这一伤一直伤到军训结束,但是我看出来,他不是故意“装伤”逃避训练的,尤其是最后汇报演出时,他看着同学时羡慕的表情,骗不了人的。这期间他也没闲着,顶着大太阳,一直跟大家在一起,提意见,休息的时候端茶递水。军训结束的时候在我面前强忍着泪水,我心里倒是十分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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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尧尧,两年之后的今天,第一次联系我,问我借钱,我毫不犹豫地给他了。
他紧接着又告诉我QQ不方便,给他发微信,说着把账号和刚发过去的钱都发了过来。
我重新给他发了50块的微信红包,因为怕他在外面有事,所以就简单问了问他情况,他告诉我晚上去水上乐园玩,换衣服的时候把100块钱弄丢了,没钱回家了,然后“只有”问我借了。
是的,他说了“只有”,还打了个顿,虽然在逻辑上说不太通,但我还是很爽快地给他了,只当做小鬼在最危急的时刻想到的是两年前带他的教官了。
因为在军校用手机不是很方便,所以给他发完红包后,手机就放一边了。
没想到过了半小时后再看,又是好多条语音消息。尧尧说那边天太晚,只剩黑车了,司机要70才愿意把他送回家。
我感到奇怪,语音里安静得出奇,22:00的省会城市,马路上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安静。
“不会是小学生玩王者荣耀没钱充了吧,我刚看了新闻,说是小孩子拿刀威胁他奶奶给钱呢。”班长听到手机里的语音,开着玩笑说。
“他是初中生。”我笑着把班长的话堵死了。
他继续求我,一边表达着不好意思,一边“撒着娇”,我也没想太多,在我印象中,他还是个很好的孩子。天毕竟也有点晚了,虽然之后才意识到这会子对于许多“零零后”可能是活动刚刚开始的时间,但可能我们在“里面”呆久了,跟外面世界接触的少,不了解情况。
我又补了二十给他,并嘱托他回到家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他开心地点了红包,并告诉我第二天一定会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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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发去好多条消息,不是因为70块钱有多少,只是单纯的为他的安全着想,但是始终没有回复。
我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因为之后,他QQ上的说说又更新了。
出于好奇,我点开了他的空间,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说说的主题词可以概括为“酒吧”、“打架”、“恋爱”、“宾馆”等等可以和不良少年联系在一起的所有词,唯独没有任何跟“王者农药”及其它游戏有关的说说,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我反倒希望是有的。从他说说的定位看,他几乎每周都去一两次酒吧,地点还经常更换;高喊着“xxx你再跳就放学堵你”之类的无畏宣言;晒着的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两张极力表现出成熟而却尚显幼稚的脸,配的文字竟是甜蜜的“老婆”、“老公”什么的。还有零零碎碎的纹身、染发之类的说说,更可怕的一条,下面的人回复“打胎的钱已经为你凑够了,你TM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时间是上半年,他还仅仅是个十五六岁的初中生。
我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了。
5
我想起了我的初中时代,我们都曾从那个躁动不安、渴望成熟的青春期走过来,多多少少都曾有过一些叛逆行为,也知道随着进一步的成长回头看那些事时的幼稚可笑。只是好像随着社会的进步,现在有些学生玩的尺度也越来越大了。
想起毕飞宇《推拿》里对“活老鬼”(南京地区对不务正业的一类人的称呼)的描述,“活老鬼是神奇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担心他们活不下去,可他们活得挺好,活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他们既在生活的外面,也在生活的里面;既在生活的最低处,也在生活的最高处。他们不乐观,也不悲观,他们的脸上永远悬挂着无声的微笑。他们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也可以说,招牌。那就是他们的口头禅。这个口头禅涵盖了他们全部的哲学,‘烦不了那么多了’,‘多大事’。——无论遇上天大的麻烦,‘多大事’?‘烦不了那么多了’。”
事后想想尧尧当时说话时的语气,好像背台词一般流畅淡然。当生活中遇到困难,他们可以随意的拆东墙补西墙,问我借了钱,说不定就是还谁的债去了,亦或是为了凑钱干某种事了。
如果我少的可怜的70块钱能解他的燃眉之急,让他躲过一次“架”是好的;能让他为别人或自己凑齐堕胎的钱也是好的;至于能使他剪去一头杀马特的头发,买上一两本书看看,那根本就是奢望了。
如果他有急需,他明着跟我说,就算借的更多,我依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其实我完全可以通过他的同学先行了解一下这孩子的为人,或者先看下他的空间、朋友圈看看他的生活、品味、习惯,但是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宁愿选择去毫不犹豫地相信一个未成年人,还是曾经给我留下了不错印象的未成年人。
我只不过损失了70,而他却丢掉了诚实,可能,还远不止这些。生活中谁都会遇见一些借钱的人,我也同样如此,同学、战友借的人多了,而且谁也不会只借70,也有至今没还的。我不认为他们的人品有问题,我借的都是我相信或是我选择相信的,只是可能他们暂时有难处而已。
而尧尧与他们不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或许不应该这样。他的人生路还很长,不应该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丢掉一生都值得追寻、恪守的优秀品质。
也许,仅仅是他空间里的说说和他留给我印象的巨大反差让我心里不那么舒服。可是,我想,社会上还有多少像他这样青少年短短几年就“蜕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我真心觉得可怕。许多读者年少时都有过叛逆的经历,但是现在能下载简书,并且此刻正在读文的人,应该很庆幸自己后来没有走上这样的“歪路”。
我还没有联系上尧尧,如果联系上了,若他真的是借钱回家也是好的。
毕竟,混,也有混该遵循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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