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攀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看的并不是站在办公桌前迎接自己的徐经理，而是那个坐在接待沙发上面的人。
王克自然也能够看到他。无论是他，还是江攀龙，都对这个人再熟悉不过。但他却没有表现得有多么意外。
“坐吧。”
徐经理笑着挥手，示意江攀龙和王克落座。随后，他大步走到窗边，轻轻地转动百叶窗帘，调节阳光的亮度。原本略显阴暗的办公室渐渐被亮光充满。光线很柔和，丝毫没有耀眼和灼人的感觉。
江攀龙率先走到房间另一边，坐到靠近屏风的接待沙发上面。王克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
两个“杀马特”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把手里的烟掐掉，扔进墙根边上的垃圾桶里，再站到王克身边。整个经理室里只有四张接待沙发，很明显，没有他们两个人的座位。
“我就不说多余的话了。单从你们提交的材料上面看，在硬件设施上，你们两家都符合极战王官方制定的正版代理授权条例。至于其他方面的事，让燕先生和你们谈吧。”
徐经理向另一边的年轻男人做一个手势，随即坐到最后一张接待沙发上。
张秘书刚好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他把托盘放到左手上，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把门关上。托盘上放着四杯冒热气的茶水。
“飞龙，超神，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年轻男人率先开口。他轻轻地整理自己的上衣，坐正身体。从外表上看，他的年龄和王克相差不大，但两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却相去甚远。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令人难以触及的感觉。
“我现在是极战王官方总部派驻清河市的工作人员。我未来主要的工作，是负责监督正版卡店的运营情况，以及，协调各个卡店之间的矛盾。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内，我和其他的几位官方代表都会担任场外监督，或者是裁判的角色。不过，我们都不会干涉，至少不会去过多地干涉卡店的日常运营。”
年轻男人微笑一下，把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两个“杀马特”。
“哦，差点儿忘了，这里还有两位新朋友。你们两个，应该还不认识我吧？我的名字叫燕海浪。我在极战王界的昵称，叫浪子。你们都可以这样叫我。”
“啊？克哥，他就是……”
王克猛地抬起手，示意高个子“杀马特”不要多嘴。
“请用茶。”
张秘书递上四杯茶。他的脚步非常轻，走在地板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徐经理率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江攀龙犹豫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吹了一下茶杯表面的热气，啜饮一口。茶水是刚刚泡好的，还有些烫，也有些发苦。他很少喝茶，不太习惯这种苦味。
“当然，我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牌手身份。等到下一届的全国大赛，只要我不担任裁判，你们还是可以在赛场上看到我的。只不过，我现在已经长大，已经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肩膀上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飞龙，我想你能够理解这一点。”
江攀龙重重地点点头，没说话。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剑魂请我。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我和剑魂是很多年的同学，更是朋友。你们应该都知道，极战王已经成为星火公司高层决定要重点推广的几种产品之一。剑魂现在已经是极战王在上海的总部的高管之一，更是全国大赛的组委会主任和总裁判长。他每天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之一，理应帮他。”
“剑魂？那不就是……”
王克再次抬起手，示意矮个子“杀马特”不要多嘴。同时，他还扭过头，瞪了这两个不长眼神的笨蛋一眼。
“哈哈。”
燕海浪忍不住笑起来。江攀龙直视他的双眼，抱起双臂。
“你们两个，刚开始玩不久吧？你们都是超神的朋友？”
“啊？”
两个“杀马特”都愣在原地。王克抬起手，拍他们的大腿，示意他们赶快回答问题。
“是，是啊，浪子哥！我们俩都是克……克哥的小弟，一直跟着他一起干！我叫赵晖，半年前刚……刚加入极战王界……”高个子“杀马特”的脑子似乎没有转过弯，嘴上磕磕巴巴的。
“我……我叫李雄，和他一样……也是半年前开始玩的……”矮个子“杀马特”也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回答老师的提问的小学生一样。
“这俩人原来是发廊里面干美发的。”
赵晖和李雄同时转过头，双眼瞪大，死死地盯住江攀龙。江攀龙很轻松地笑笑，眼睛看向屏风上的墨梅。
“哈哈哈！”
燕海浪忍不住大笑起来。徐经理也跟着笑了一下。王克略微皱起眉头，但没说什么。
“飞龙，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幽默呢？当上店主还能培养幽默感呢？”
“这都是我师父培养的好。”
江攀龙嘴上在和燕海浪说话，眼睛却看向王克。王克低下头，假装品茶，没去看他。
“对啊，对啊。”
燕海浪点点头，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深深地品尝一口。如果有个小女生在这里，一定会说他喝茶的动作特别像某一部偶像剧中的某个主角。
“你师父培养得好啊。我负责任的说，除了剑魂和江陵以外，你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的极战王牌手。”
“姜玲？那是谁啊？是个妹子吗……”
赵晖刚说到一半，一看到王克再次把恨铁不成钢式的眼神投向他，立马捂住嘴。他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句傻话。
“‘江陵’是上海的一名元老级牌手，也是第二届极战王全国大赛的冠军。剑魂是第一届大赛的冠军。那个‘江陵’是一个昵称，也是古代的一个地名，不是什么妹子。”江攀龙冷冷地说。
“没错。”
燕海浪放下茶杯，看向江攀龙。江攀龙再次看向屏风上的墨梅，注视着最大的那一朵梅花，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那一年，你师父北冥和江陵在全国大赛决赛中会师。我记得，那场决赛的直播的点击量，打破了好几家游戏直播网站的点击量纪录。后来，江陵自己说，如果他没有在决胜局的最后一刻抽到那张‘大天使之怒’，最后谁赢谁输，还很难说。”
江攀龙再次端起茶杯，一口喝掉一半的茶水。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当时啊，不只是你师父，我也挺遗憾的。如果不是我在半决赛中卡手，或许，和江陵会师决赛的，会是我呢。”
“对。师父和我说过。”
江攀龙故意露出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移动硬盘，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并故意把它的顶端露出来，让燕海浪看到。
“燕先生，我们能快点进入正题吗？”徐经理把头转向燕海浪。
“嗯。”
燕海浪心领神会，点点头。他能看出，江攀龙很明显没有和他叙旧的兴趣。
“我和徐经理都已经看过你们店面的照片，还有基本资料。从占地面积和建筑质量来看，你们两家的店面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飞龙的店面是被分隔开的商铺，超神的店面是小区里的门头房。而且，你们两家的店面都距离中心市区有一段距离。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王克不停地点头，“我们的店面确实是在一个小区的门头房里！虽然说，那个小区有一定年头了，但他们那儿的租金确实很便宜！我们那儿的空间也相当大！至少能容纳二十多个人呢！平时办些小规模的比赛，肯定没问题！”
江攀龙靠到沙发背上，没有立刻说话。
“好。”
这一次，说话的是徐经理。
“也就是说，在硬件设施方面，你们两家都是合格的。其他的方面，就需要看你们自己。”
“放心吧，徐经理，浪子哥！”王克抢先回答，“我们绝对没问题的！我会尽快把我的那些朋友全都发展进极战王界的！他们俩也会去拉他们的朋友入圈的！而且，我们所在的那个小区距离一所学校很近！很多学生放学后回家，都要经过我们的店门呢！”
“那就很不错啊。但是，超神，你一定要注意，拉新人入圈，一定不能操之过急。你们要努力去让新人理解极战王这一款桌游的魅力，要耐心地去给他们讲解，逐步勾起他们的兴趣。欲速则不达，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赶鸭子上架。”
燕海浪嘴上在和王克说话，眼睛却看向江攀龙。他的这句话不只是说给王克听的，也是说给江攀龙听的。他和例行公事的徐经理不同。在来清河市之前，他已经对清河市极战王界目前的状况有一定的了解。
江攀龙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点头。燕海浪注视他的双眼，随即也点点头。江攀龙的神态已经给他足够的答案。
“我再和你们强调一下最重要的几条规定吧，”徐经理说，“第一，你们两家店铺销售的所有极战王系列产品，都必须是获得星火公司官方认证的正版产品。你们只能从官方许可的正规渠道进货，而且必须要以符合销售条款的方式销售产品。”
“没错，”燕海浪补充，“我再强调一遍，卡牌类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基础卡包、预组卡包、专题卡包、纪念卡包以及其他各种复刻卡包。卡套、透明薄膜之类的附加产品则没有强制规定。至于其他各种相关产品，我就不再多说。你们都应该已经收到信息。”
“没问题！”王克高声回答。
“第二，你们必须准时承办官方所规定、所要求的各项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形式和规模的卡牌比赛、线下聚会和抽奖活动。”
“没问题！”王克再次回答。
“第三！”
燕海浪突然提高声音。一直站在沙发边上的赵晖和李雄原本几乎都快要睡着了，一下子瞪大双眼，像是被吓了一跳。
“这也是剑魂拜托我向你们强调的一点。你们绝对不允许把官方指定作为比赛专用奖品或者纪念品的任何极战王主系列产品及相关产品作为普通商品私自出售，或者将其倒卖、转让、赠送给他人。”
“啊？这是新规定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王克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他忍不住把手伸向衣服口袋里，想去摸打火机和烟，但摸到一半又忍住了。
江攀龙抬起手，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轻轻地摩挲自己唇边的胡茬。他没有预料到，官方会在今天约他面谈。但他今天早上出门前还是刮了刮胡子。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觉到，嘴角的那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错。这是官方刚颁布的新规定。剑魂和江陵是最初的两名发起者。这是为了保证极战王的正规化、程序化。大部分世界性的TCG卡牌的正版运营商都有类似的规定。”
燕海浪用最简单的语言回答王克的疑问。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江攀龙。
“没问题。我知道了。”江攀龙点头。
“很好。”
燕海浪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江攀龙和王克的方向走去，伸出右手。徐经理也一同站起来。
“希望你们两家都能顺利地度过三个月的考核期，获得正版授权。一切都看你们的表现。我祝福你们。”
王克一步上前，先握住徐经理的手，用力摇晃好几下，随后又握住燕海浪的手。徐经理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人察觉他。
等王克带着两个小弟走出经理室的门，江攀龙才站起身，先和徐经理握手，再和燕海浪握手。随后，燕海浪和他一起走出经理室，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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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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