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 奶奶的艾米果

清明快要到了，是吃艾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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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临草木，江南的此时已是高春，早花凋谢，复披新绿。田间地里，一丛丛绿油油嫩生生的艾草生长得甚是喜人。

在诗人眼里，是“风来蒿艾气如薰”“艾草芊芊”，在我眼里，那是一个个胖乎乎美滋滋的艾米果。

小时候，奶奶还没生病之前，她做茶食米果的手艺在我们那里是一绝，每逢时节做什么惯有的吃食，邻里邻居会拿碗碟装一些互相送着吃，奶奶的手艺总是最得赞美的。

我自小在外婆家带，到八九岁才回家，刚开始和爸妈都不够亲近，更何况爷爷奶奶了。爸妈在远山承包了土地山林，平常要照管着，周末才得见，已经上学的我就跟着老人生活，他们管我三餐茶饭，其余琐事自己学着打理。不过比起严肃刻板总不见笑的爷爷，奶奶就是温和闺秀型的，她也明显更疼宠我一些，更让我亲近。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无非就是吃饱穿暖上学听话放学玩耍，再高一点要求，也不过吃好穿靓成绩优异。那时候我还小，虽然已经学着开始独立，尚处于磕磕绊绊学做饭的程度，家里也还不到需要我做饭的时候，每日三餐还是爷爷奶奶的工作。爷爷呢，是典型的大男人，做饭炒菜的追求就是煮熟可以吃，至于味道怎样，很飘忽，看他发挥。奶奶的厨艺却很好，色香味都兼顾，我最喜欢到而今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煎的荷包蛋，里面还会包着韭菜、瘦肉等馅料，非常香，只是那时她身体和精神已经不大好，并不常接手做饭一事。

虽则如此，到清明时节，艾米果却还是做的。

奶奶会带我到菜地或者田埂采摘最鲜嫩的艾叶，一般是照着舒展开的一到二片对开新叶掐断，有点类似采茶，之后用小箩筐装着，拿到河边水井旁冲洗干净，野生的艾草味道浓郁，洗完带着水汽的清香扑鼻而来。

大锅放上清水烧滚，艾叶滤干水放入一起，一般一刻钟左右，具体看每个人的经验，奶奶在这方面是做熟的，揣摩着到时间了把艾叶捞起来，应当还是绿油油的，如果发黄暗沉则是没掌握好时间。这一步骤是为了去掉艾草的苦涩味。

捞起来的艾草可酌情再用清水冲洗一两遍，之后放入细棉蒸布挤干水，然后拿少许生姜一起剁碎，和入糯米粉在砧板上揉成面团，期间用熟油避免黏住，之后弄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团团。

艾米果的馅料也有讲究，有甜有咸，甜的一般是红豆沙，咸的多是梅菜瘦肉、酸菜或者萝卜馅，也可以什么都不包，做的稍微小个蘸辣椒酱。

做好的艾米果，可蒸着吃，也可稍微压扁蒸熟放一天定型，之后拿油煎着吃，煎过的艾米果叫艾玛琪，两面起皱，一口咬下去，脆皮滋滋冒油，和内里的米果馅料一中和，不至于太腻，口齿生香，吃了还想再吃。我一直是易上火体质，一吃煎炸食品反应很大，喉咙肿痛，背上长痘，奶奶就会将煎好的艾玛琪拣几个放饭碗里隔水再蒸一下再让我吃，说是泄火气。

后来离开故乡读书工作，在学校食堂和餐馆都吃过青团，不知是不是南北差异，总感觉不是那个味让人发腻，和奶奶的艾米果千差万别。

艾草在南方乡下实在是很常见的，野花野草一般不起眼的所在，若非清明做艾米果，其他时候基本不会想起它来。去年此时，妈妈电话我说家里的艾长得尤其好，她还趁着新鲜揪了嫩叶炒菜吃，虽然有点苦味涩口，难得尝个新鲜，她在家一直挂心我的身体，听说艾草的好处，尤其对一些女儿家的毛病好，就空闲时间割了许多阴干寄了给我，让我蒸鸡蛋吃或者用来泡脚。

无论吃食也好，用也好，艾草毫不起眼，和妈妈的挂怀奶奶的爱护一样，大多是普普通通的细微处，却总能让我无时无处不心底柔软，心生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