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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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二十三节

误入贼窝的华山华子良，居然被范家四兄弟称作“大哥”，贼娃子们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何在，精神失常的华子良更是在云里雾里，这时候老三范刚提出要来一次大行动。

华子良挥着夹着旱烟的手对范家兄弟说：“刚子说的‘大行动’，就是和敌人展开一次战略大决战，也就是一决雌雄，这可是有一定风险的事情，你们认为胜算能有几成？”

老三范刚说：“打就是了，哪有什么胜算不胜算的？”

华子良批评道：“不做充分的分析和准备就发动进攻，这就叫‘军事冒险主义’。红军当年在‘第五次反围剿’时，王明的‘左倾教条主义’思想占了上峰，就是照搬苏联的打法，用城市战和阵地战代替游击战和运动战，使红军完全陷于被动的地位，勉强坚持了一年，以损失三十多万士兵和整个苏区的代价，走上大撤离——北上抗日的路。”

老大范勇一拍大腿：“对呀，华政委，咱们怎么才能避免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呢？”他刚刚得到消息，长春的铁路帮和军属帮正准备联手和他干一仗，他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华子良说：“首先，我们得对革命的整体形势有个准确的判断。现在美苏争霸，给了中国走出外交困境的机遇，我们必须支持三世界的兄弟国家的武装斗争，趁势输出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

老大范勇对大家解释说：“华政委的意思是，咱们要把那些摇摆不定的小兄弟拉到自己身边，这样我们的力量就壮大了。”说完向大家挤挤眼。

华子良说：“还有，我们得知己知彼，这是孙子兵法的主要思想，我们得对敌人的军事实力和作战意图有了解。”

老大范勇说：“既然是这样，弟兄们就分头侦察一下敌情吧。”他说完又向那些小流氓们挤挤眼，他们稀里哗啦就下地走了。

趁着华子良和范勇讨论军事，范家另外的三兄弟分别给长春铁路帮和军属帮以外的小帮派送去了军帽和刺刀，军帽——戴上就视为入伙，但必须交保护费；刺刀——不交保护费就捅了你。当时国内的流氓帮派还没受过港台黑帮片的教育，更没见过意大利、美国、苏联的黑社会组织，但已经基本分出了五大行业：一、捡垃圾的，以滞留城市的农民为主，他们白天捡垃圾连踩点，晚上入室行窃；二、耍钱的，以城市无业游民为主，他们组织赌博，从中抽“水”，也会设局骗钱；三、老荣，也就是小偷，以失学青少年为主，分跑线（公路铁路）的和跑片（商场或小区）的，他们经常会为争地盘打打杀杀；四、平事儿的，以刑满释放的“两劳”人员为主，都是些资深的老流氓，他们专做调停帮派矛盾的生意，不给面子就组织更大的斗殴；五、做马子的，就是那些用身体换钱的女人，当时还未成气候。范家军兼有以上第三第四种性质——盗窃并收取地盘内各帮的保护费，是国内“以经济目的发展帮派势力”的先行者。

“政委，旧社会中国妇女被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建议吸收女兵到我们队伍里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老大范勇说这话时正搂着一个穿白鞋的女学生——当时有种说法：吊腿裤子小白鞋，不是马子是破鞋。还真有女人敢这么穿，就和男人敢戴军帽一样，也相当于打广告，她身边未成年的男人们发出了公兽般的浪笑。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军纪！”华子良召集干部在范家大炕上开会道。老四范强小声嘟喃了一句：“你他妈是谁呀？”被老二范猛喝斥：“听政委的。”老大范勇也把怀里的女人推到了一边。

华子良站在地上耐心地对大家说：“现在我们这支队伍里刮着四股风：一是吃喝风。以后非庆功场合不能喝酒，把烟也给我忌了。”有人说：“你也是大烟枪。”华子良说：“以后谁看到我抽烟就罚我的款，每次十元。”大家鼓掌。他接着说：“二是赌博风。以后把文娱片，（那时候的扑克牌叫‘文娱片’），都给我收了，有本事的跟我下象棋，没文化。”大家又鼓掌。“三是盗窃风。没收地主的浮财是可以的，绝对不能偷拿老百姓的东西。”炕上的人笑得不行，因为华政委真是疯得可以。华子良问：“《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怎么说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乱成了一团。华子良说：“还有第四股风，就是流氓风，妇女是我们的姐妹，跟你妈也摸摸索索的呵？”大家看着老大范勇有点绷不住脸了，老二范猛也按捺不住了，说：“我和妇女同志打成一片有什么错？！”华子良训斥道：“你这叫‘流氓无产者’，雷刚同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他们知道雷刚是革命样板戏《杜鹃山》中的人物。范猛拍拍范勇的肩：“听柯政委的。”——这也是《杜鹃山》中的人物。范勇有点想动怒，转念一想，笑了，说：“政委说得对，今晚民主生活会我做深刻检讨。”

当天晚上老大范勇就组织大家在范家大炕上搞了一次男女集体大混居，气得范家老娘直骂“畜牲”。范家兄弟是这样逼迫那些“马子”的：“我们大哥华子良你们知道吗？阎王要你三更死，决不留你到五更天！我大哥今天要选偏妃，你们还不麻溜（快着）点？”那些“马子”都是些可怜的失学、失足少女，还有一部分“文革”的遗孤，在她们眼里华子良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淫魔。

有小兄弟很为范家兄弟不平，说：“勇哥，猛哥，江山是你们哥们打下来的，为啥让那华疯子牛逼哄哄给你们上课呵？”

范勇和范猛对视一笑，说：“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在上海解放前夕，有一个金融家在黄浦江边看到了一个从苏北来逃荒的老太太，下车就拜，说：‘妈，我可找到您啦。’那老太太正愁没地方吃饭呢，有人管她叫妈有啥不好的？立刻应允。那金融家就请那老太太上了小轿车，接回到自己的豪华公馆，从头到脚给换了行头，还带着她出入酒店、宾馆、舞会和有钱人的沙龙，大孝子的名声就传遍了上海滩。那金融家对那老太太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有人问话你只能回答一句：‘那可不是嘛。’别的什么都不能说。时间一晃就过了半年，淮海战役国民党军队大败，可上海市表面上还风平浪静，国军宣布誓死保卫大上海，并且还打了一场胜仗。有一天那金融家向他的好朋友借了一笔大钱，说要飞香港做一笔大生意，只需周转一个月，给了很高的利息。战乱年代他好朋友很为难，那金融家说：‘这样吧，让我妈临时住在您这儿，我回来还钱并接我妈回家。’他的好朋友这才放心，说：‘老兄去外地做生意，令慈也应当我照顾。’就把一笔巨款借给了他。谁知那位金融家这走音讯全无。他的好朋友开始没当回事，可外边的风声越来越紧，解放军的大炮都打到了黄浦江边，他这才和那老太太聊天：‘您儿子对您挺孝顺呵？’那老太太说：‘那可不是嘛。’‘您儿媳妇对您也挺好吧？’那老太太说：‘那可不是嘛。’他一听不对劲，问：‘您儿子还能回来吗？’那老太太说：‘那可不是嘛。’”范勇说到这里大笑，说：“有一天公安审讯咱们华政委，他就只会说‘那可不是嘛’。”

这时候华子良被范家兄弟安排在了一间废弃的铁路工厂里，还派了三个“警卫员”日夜把守，为了不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范家老大老二以每天五元的价格为当地小偷提供食宿和保护，已经聚了不少财——当时国内的平均工资还不到每月五十块，这哥俩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